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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4>煎 熬</h4>

<h5>1</h5>

我发觉在这大山午夜的空旷里最容易陷入静思。无论是睡眠还是大睁双眼,无论是在一片安谧里还是喧嚣中,一个人都可能走进静思。静思就是拉开一道帷幕,也是合上另一道帷幕,是徐徐的展现或悄悄的覆盖。

这一夜我好像与梅子进行了从未有过的坦诚交谈。梦中,一开始恍若凝视着这样的形象:一个人,浑身挂满了露珠站在那儿,金色阳光透过树隙,勾勒出一个小小的剪影。我用力看着,发现她的一双大眼睛多少有点像猫,严肃、哀怨、期待。我正惊讶地盯视,她却往前迈了一步。接下去的发问清晰透明,让人确信无疑。她在问:

“你藏在这里干什么?你想躲起来吗?”

“我想……走入静思。”

她端量这个工棚的肮脏卧榻,又上上下下打量我。

“看你这一身泥巴,一身伤痕……”

她蹲下来,从我芜乱的头发中找出几片石碴,又摘下几根草屑。她在我的脚踝附近看到了长长的疤痕,它们刚刚愈合。她一下一下抚摸,像是要从中分离出我的痛苦。

我闭上眼睛。眼睛干涩。说什么呢?我只想说,我该选择一个机会偿还自己的亏欠。一生的亏欠都需要偿还。是情感?心债?还是别的什么?不知道,只觉得应该交还。我觉得自己不欠那座城市,甚至也不欠梅子( 或者说所欠甚少 ),而惟独亏欠了这片大山;还有,亏欠了那一片平原……它们是我心底的一道创痕,是我哀痛的缘由。我一想到与大山和平原的那种生死相依的关系,就有些难忍。这漆黑的大山的夜晚啊,时值深秋,寒气从山隙飘过,又从工棚裂缝涌进,漫过了一切空间。湿漉漉的夜气缠绕了我,还有梅子。你在我的身边,抚摸我的创伤,让我感受温湿的目光。我们小心翼翼温情脉脉,互相诉说。

即便是这样的夜晚,我也不敢把目光转向那片平原。你问我到底欠下平原什么?还有,欠下了大山什么?

我没有回答。我想起一次次回到平原的情景,想起自己怎样依偎在那棵大李子树上……那里几乎没有了往日的痕迹,我们正在失去故园。

“平原上究竟有什么?”

“有一个……魂灵。”

它像飘浮在山间的雾霭,原野上的云气。它让人捕捉不到,可是它的确就在这山谷和平原之间游荡。

“你很少和家人在一起,与我的父母也很难深入地交谈。我知道你不爱他们。可是他们从来都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而你许久以来,对他们只有一层敷衍的热情,你在应付他们。天哪,你不觉得亏欠我们一家吗?”

“我不觉得……”

“你真的不觉得吗?”

“真的。”

“一点也不觉得吗?”

我从卧榻上坐起来,大声重复了一遍。

她大概失望地走掉了。因为再也感受不到她的目光了,她小小的身影再次隐没在记忆的丛林里。我睡不着,抬头去小窗口寻找那一天繁星,回味着刚刚与梅子进行的一场谈话。一个多么奇特的梦境。

我睡不着,后来一直都在想那片丛林——海滩平原、茅屋、东部的密密丛林……从那儿往南遥望,可以看到一溜浓浓的山影——那是一架架大山,深不见底;就是它吸引和压抑了我的童年。我知道那些大山里有我的父亲,一个长久不能提及的父亲……

后来,我终于在一个黑夜里逃到了南山。

从那时起,我就与大山结下了不解之缘。我大概想去大山里寻找父亲,寻找那个想象中的父亲——不停地用双手开凿大山的父亲……他一定会在山中留下自己的痕迹。

可是我什么也没有找到,直到今天、今夜。

大山始终对我沉默着,秘密就像石头一样。我觉得是大山把真正的父亲、把他的灵魂给掩藏了、埋葬了。

天快亮了。我活动了一下身体,感到了钻心的疼痛。前天一块尖石掉下来砸在脚背上,脚背立刻砍出了一道血口。血涌得很旺,我想大概是一根静脉给割断了。我当时就像那个工头老五一样,随手找块破布缠裹了一下——顾不得脚伤,只是不停地躲闪那些飞溅的石碴。

我们的洞子打到了一条水脉上,水不停地流出,它们积在那里,让工作面上的人不得不蹚水做活。每个人都全身淋湿。这瓢泼的苦雨啊,它曾经淋着父亲,也淋着逃亡之路上的庄周。

庄周,你此刻究竟在哪里?我可能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你了。是的,我永远看不到你,就像我永远也看不到大山里的父亲一样……在这艰难的开凿中,在这哗哗浇淋的苦雨中,我全身最脆弱的部位反而能够稍稍得到一点安息;在这一天又一天的劳碌和死亡的威胁面前,我反而能够稍稍听到一声声微弱的回音——那是关于今天与昨天、梦幻与真实的交响。

隔壁就睡着那个胖胖的、温和而又善良的小怀。她常常在半夜翻动身子,将薄薄的柴壁碰得乱颤。天亮时分她就不停地叹气;再加上那个孩子的吃奶声、呀呀的哭声,常常把我从熟睡中惊醒。她的孩子发出吱吱的声音,而黎明总是在这连续的吸吮中悄悄来临。

<h5>2</h5>

施工越来越难了。好不容易挨过了那一段酥石层,又进入了多水地带。这里稍不小心炸药就要受潮。越来越多的哑炮威胁着我们。前一段酥石层让我们搭上了一个老五,伤了十几个人。而今的哑炮更让人提心吊胆,它们的沉默真像是地狱里的计谋。

这一天我们刚刚回到工棚躺下,外面就乱成了一团。脚步声、哨子声,叫骂和哭嚎……我一下从工棚蹿出,一眼看到小怀手里的木勺不停地打颤,勺子上还挂着冒白汽的菜叶。她用勺子指着洞子说:

“快去看看吧,又出大事了……”

已经下班的工人都跑出了棚子,他们刚出门就呆住了……有人开始用担架往洞外抬东西,抬出的都是受伤的人。不过这些人总算还活着,胳膊腿或者肚子流着血。他们大呼小叫,不停地喊,那声音像宰猪一样。我看到这一次共抬出两个,他们没有被抬到工棚,而是直接沿着一条小路抬下去。我知道那是往附近一个小医院里抬。周子站在洞口旁边,正伸手恶狠狠地朝洞里点划,发出了尖声嚷叫。

原来洞子里还有一个人。所有人都不敢走近,有人稍稍凑近了一点,周子就转过脸狠狠盯一眼:“日你祖宗,找死啊!”

大约停了十几分钟,里面又传来了尖叫声。那又是一个伤者出来了。一个担架半边给染红了,上面的人被几个大汉按住。大家都看清了,原来那人的肚子被炸了一个洞,血水往外直冒。我认出这是前不久刚来打工队的一个大汉,壮得很,身高一米八以上,体重足有二百多斤。他特别壮,在洞子里却显得笨手笨脚,有劲儿使不上。领工的让他专拉地排车,不让他在前面凿炮眼。他一个人就可以拉起一大车石头……他这会儿一眼看见了周子,立刻手指着大骂起来,骂得粗野极了。他把周子的祖宗三代都骂遍了。

周子并不还口。担架走到身边,周子伸手刮了一下大汉的鼻子,说一句:“我的小宝贝儿!忍住!”

旁边有人笑了。那是一些监工。

抬担架的人马不停蹄抬着人跑了。小怀一声连一声咕哝,嗓门很粗。其他人都吸着凉气,搓着手不敢吭声。只有小怀一个人什么也不怕。她咕咕哝哝用勺子敲打着大铁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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