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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们给克拉索夫斯的曾祖父起了个外号叫吉普赛,他是被杜尔诺沃老爷的猎犬咬死的。吉普赛夺走了主子杜尔诺沃老爷的情妇。杜尔诺沃叫人把他押到杜尔诺夫卡村外的小山坡上,接着向带过来的一群猎狗大喊一声:“上!”吉普赛坐在地上呆了片刻,然后撒腿就跑,可是他怎么能跑得过猎狗呢。

克拉索夫斯的祖父着实交了好运,获得了自由。他离开家乡来到城里,并很快发了迹。他成了一个臭名昭著的大盗。他在考尔拉亚·斯洛博达给老婆租了间棚屋,让她定居于此,制售蕾丝谋生。而他自己,却和一个穷困潦倒的乡巴佬儿贝克曼·贝托夫在省城一带活动,抢劫教堂。他被捕时的表现有好长一段时间为村里人津津乐道。他站在那儿,身穿一件棉绒土耳其长衫,脚踩双羊皮靴子,肆无忌惮地扬着颧骨,转动着双眼,极其“谦卑”地忏悔,承认了他干下的勾当:“是的,老爷。是的,老爷。”

而克拉索夫斯的父亲是个小商贩。他在这一地区走街串巷,有一段时间曾居住在老家的诺维克,在那儿开了家小商店,可后来却破了产,又转而酗起了酒,最后回到镇上,不久后就死了。克拉索夫斯的两个儿子迪洪和库兹玛,起初在商店给人家干活,后也做起生意来,他们常常拖着中间带有储藏箱的运货马车,忧郁地喊着:“太太们,有小物件卖了!太太们,快看看小物件吧!”

小物件都锁在贮存箱里。而所谓的小物件就是小镜子啊、香皂啊、戒指、棉布、手帕、针和椒盐卷饼等物品。在贮存箱里也存放着他们拿小物件换来的所有东西:像是死猫啦,鸡蛋啦,手织帆布和旧衣裳……

就这样,他们兄弟俩漂泊了几年,可是突然有一天,两兄弟却差点自相残杀,之后他们就分道扬镳,以免再冒这样的险。库兹玛找了一个放牛的活儿,迪洪则在离的诺维克五俄里的沃尔谷车站旁的公路边租了间小酒馆,开了家客栈和一家纳税商店,售卖一般商品、茶叶、蔗糖、烟草和牛肉。

到了大概四十岁的时候,迪洪的胡子已经变得白花花的了。但是他依然和以前一样苗条高挑,外表俊朗,不苟言笑。他的脸仍然是黑黝黝的,略有痘痕,肩膀依然那样宽阔;说起话来声音尖细,傲慢唐突;行动起来则快速敏捷。只是比起以前,他的眉头常常锁得更紧,眼神也变得更加犀利。

在秋天黑压压的日子里,他要拖着疲惫的身躯追赶那些勒索村子税款和货款的地方警察,他也要向地主购买未收割的作物,并廉价出租土地……他还跟一个哑巴厨子同居了很长一段时间……迪洪觉得:“这不是件坏事,至少她不会四处散播谣言!”那厨子给他生了个孩子,可是在睡觉的时候把孩子压死了。后来,他娶了老沙克霍娃公主的一个中年女佣。结婚后,迪洪得到了嫁妆,已“不再”是如今一贫如洗的德诺沃家族继承人了——那个有些发福却温文尔雅的绅士。虽然二十五岁时就已经秃了顶,但脸上却长满了漂亮的栗色胡子。当迪洪继承了的诺维克家族不算丰厚的家产时,村子里农民都为之叹服,为之骄傲:的诺维克家族的全部财富几乎都归了卡拉索福斯。对于迪洪能够不停地东奔西走,农民们也叹服不已:他卖出、买入,几乎每天都在家产上运作,就像雄鹰紧紧注视着每一寸土地。农民们称叹道:“他可真厉害啊,是个能管家的人!”

迪洪·伊里奇自己也向农民们证实了这一点。他经常意味深长地说:“过日子要精打细算,可不能大手大脚的。给我拉车,就得戴我的马套子。但我这么做也是讲公道的。兄弟,我是个俄罗斯人。我不会白要你们的,但是你们也要记清楚了,我可是一块铜板也不白给!”

而纳斯塔斯雅·彼得洛瓦娜听着这话时,便会怨声载道起来。她面色蜡黄,身材臃肿,头发稀疏灰白,怀过好几次孕,胎儿都是女孩。她走起路来有些内八字,一摇一摆的,像只鸭子。

“你看看你,你这个笨蛋!干吗老在这个蠢货身上白费力气?你总是跟他们讲道理,却没有一点儿用。你看看他,站着的时候总是叉着腿——就像埃米尔布哈拉国王!”

迪洪的小酒馆一面朝向公路,一面朝向车站,另一面朝向粮仓。秋天来临的时候,酒馆旁边会传来低沉、哀伤的、咯吱咯吱的车轮声:一排排装满谷子的马车从马路两端摇摇晃晃地驶来。滑轮一会儿从通道滑向纳斯塔斯雅·彼得洛瓦娜经营的客栈,一会儿滑向黑漆漆、脏兮兮、充斥着肥皂、鲱鱼、廉价烟草、薄荷蛋糕和石蜡气味的商店,不断发出刺耳的噪声。这时,客栈里突然响起一阵对话声:

“喔,彼得洛瓦娜,你的伏尔加酒可真烈啊!快,再给我来一杯。”

“亲爱的,那是你嘴巴甜!”

“你往酒里面放鼻烟了吧?”

“你真是个蠢货,什么都不晓得!”

商店变得越发忙碌起来:

“伊里奇,给我称一磅火腿!”

“兄弟啊,谢天谢地,今年我存了一大堆火腿,应有尽有!”

“火腿怎么卖?”

“便宜得很!”

“店老板,有没有上好的香烟?”

“你爷爷结婚的时候都没抽过这么好的烟!”

“烟怎么卖?”

膝下无子和客栈濒临倒闭是迪洪·伊里奇生活中的两件大事。迪洪年纪越来越大,很显然,他已经当不了父亲了。起初他还对此调侃一番:

“不,我一定会有个孩子的。”他跟熟人这么说,“没有孩子的人生不完整,就像漏种了一块儿地……”

后来,他甚至开始惶恐不安起来:一个老婆睡觉的时候把孩子压死了,另一个总是生死胎,这可如何是好!纳斯塔斯雅·彼得洛瓦娜最后一次怀孕的时候日子可不好过。迪洪·伊里奇有些感伤,还爱发脾气;纳斯塔斯雅·彼得洛瓦娜则偷偷地祈祷,偷偷地流泪,在圣像灯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可怜。她晚上经常会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看在睡梦中的丈夫,然后费力地跪倒在地板上,痛苦地望着圣像低声祷告,最后像老妇人一样忍着剧痛爬起来。从小时候起,迪洪·伊里奇就不喜欢圣像灯和它们在教堂里发出的虚幻灯光,这一点他都不敢向自己承认。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十一月的一个夜晚,在考尔拉亚·斯洛博达一间偏斜着的小棚屋里,一盏圣像灯亮了起来,灯光是那样的温和、伤感。他父亲纹丝不动地躺在圣像下面的板凳上,闭着眼,尖尖的鼻子向上扬起,蜡黄色的双手扣在胸前。在他不远处,用红布遮挡的小窗户外面,有人唱着哀伤的歌曲,有人在哭喊着,手风琴不入调地拉着,为入伍的人送行……现在,家里的圣像灯时常亮着。

从弗拉季米尔来的小商贩们在小酒馆里面喂过马——所以在屋里面出现了一本《全新占卜大全——纸牌、豆子和咖啡豆的简易占卜法》。到了晚上的时候,纳斯塔斯雅·彼得洛瓦娜常常戴上眼镜,将蜡搓成小团占卜,迪洪·伊里奇则时不时地从旁瞟她几眼。但是得到的答案不是有所冒犯,就是含糊不清,毫无意义。

“我丈夫爱我吗?”纳斯塔斯雅·彼得洛瓦娜问。

“像狗爱棒子。”

“我会有几个孩子?”

“你命中注定一死,地里败草必除。”

这时,迪洪·伊里奇说:

“让我试试……”

他卜的是:

“我要不要和那个人打官司?”

不过,得到的答案也是胡说八道:

“数数嘴里有几颗牙齿。”

有一次,迪洪·伊里奇不经意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厨房,发现自己的老婆正靠在厨娘孩子的摇篮旁边,一只麻花雉鸡叽叽叫着,在窗台上啄食玻璃上的苍蝇,她则坐在床板上,晃着摇篮,用可怜而颤抖的声音唱着古老的摇篮曲:

我的宝宝睡哪儿?

他的小床在哪儿?

他睡高高的阁楼,

那是张鲜亮的摇篮。

别来打搅我们,

请别敲阁楼的门!

他闭上了眼睛,很快进入梦乡,

罩着暗红色的塔夫绸蚊帐……

此时,迪洪·伊里奇脸色骤变,纳斯塔斯雅·彼得洛瓦娜看着他,既没有感到尴尬,也没有感到惧怕——只是哭了起来,泪眼婆娑,轻轻地说:

“看在基督的面上,让我朝圣一番吧……”

迪洪·伊里奇果然领她去了一趟扎顿斯克。不过他在半路上想,上帝一定会惩罚他。惩罚他总是忙忙碌碌贪恋世俗,只在复活节的时候才去一次教堂。而且亵渎上帝的想法还不时钻进脑袋:他常常将自己和圣徒的父母相比,他们不也很长时间没有孩子吗。这想法当然不能证明他是个聪明人,但是他早就发现自己身上还住着一个更蠢的家伙。就在出行前,他收到了一封来自阿索斯圣山的信:“对上帝最最虔诚的恩人迪洪·伊里奇!愿上帝赐你和平与救赎,愿万人称颂的圣母保佑你,使你免遭她在阿索斯圣山上的世俗之苦!我有幸知悉你的善行,你慷慨解囊,资助修建圣殿。我的茅屋已年久失修,破败不堪……”于是迪洪·伊里奇寄了十卢布用于修缮僧舍。他早就不再那么天真了,他非常清楚,阿索斯圣山上破败不已的僧舍太多了,怎么能相信捐上区区十卢布就能让自己扬名天下。不过他还是寄了钱。捐了钱,却没得来善报,纳斯塔斯雅·彼得洛瓦娜最后一次怀孕在剧痛中度过:生下最后一个死胎之前她刚刚睡着,突然间开始哆嗦、呻吟、尖叫……她自己说,做了一个既叫人狂喜,又叫人恐惧的梦,先是看见穿金缕衣的圣母沿着田野向她走来,歌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和谐动听;不料,从床底下突然跳出一个小鬼——黑暗中虽然分辨不清,但她心灵深处的眼睛却看得一清二楚——这小鬼还趾高气昂地吹着口琴呢!睡在谷仓檐下的阴凉处比睡在屋里的羽毛褥子还舒服。不过纳斯塔斯雅·彼得洛瓦娜有些担心:

“一群狗会过来嗅我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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