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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洛只紧紧咬着牙，看着我的眼神炽烈异常。

我避开他的目光，对小庄说：“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得尽快出去才是。小庄麻烦你走前面，我要扶着柯洛。”

小庄对我暧昧地笑笑，果然转过身去。就是这个时候了，我用尽全力挥动手中的老虎钳，向前方的后脑勺砸去，然而只差一点，走在前面的人猛然一个回身，我只感到额头一凉，冰冷的金属器械已经凿在我的额头中央。

“李先生，你这是干什么？”小庄像是有些困惑地问我，脸上带着点委屈的表情。

“你是谁？”我问他，“你把詹志刚怎么了？”

他反应过来，用右手摸了摸后背：“你看到他抓伤我后背的痕迹了？李先生果然很敏锐。哎，别乱动，柯先生。”小庄说，握着钢材的左手只动了几下，外面的掩饰落下来，藏在钢管里的居然是一柄枪。

“这次真是拜你们所赐，如果不是你们小两口闹分手，我也不会在这么简单的case上花了那么久时间，真是过分啊！”

柯洛面色铁青，握着我的手攥得死紧，浑身肌肉都绷起来：“你是什么意思？”

小庄说：“喏，怪就怪你长得太标致又死心眼，我的委托人说，要你亲眼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死掉，谁知道你就跟李先生在那个节骨眼分手，害我找不到目标，只能在柯先生你身上打打擦边球，看看有谁是最在意你也是你最在意的。”

我看着柯洛，脑子里想起了一个人。那是一个瘦弱娇小的女孩，听说身体不好，常年养病在家，我曾经为了谢氏的生意在董家见过她几次，有两次柯洛来接我，也与她打过照面。

我问他：“你的委托人是不是董淑怡？”柯洛显然吃了一惊。

小庄笑起来：“李先生，我真是最喜欢聪明人，我喜欢你。”

我根本笑不出来：“你是血犬？”

“这倒不是。”他笑笑，对着黑暗喊，“前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出来吗？”

喊了几声，黑暗里终于有身影浮现出来，拉尔夫双手插兜，一步步走过来，脸上似笑非笑。

“本来还以为是詹志刚的可能性大一点，”他说，“想不到会是你，这些年来冒我的名字四处作案的人也是你吧。”

“詹志刚？他算什么？不过是颗棋子罢了，谁让他胆子那么小还要学人赌博欠高利贷？”小庄说着，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神情却只让人觉得阴森恐怖，“这种人，连让他放张邀请函都差点出错，这样的人，就是这样的人，前辈你居然会以为是我，未免让我太伤心！”

拉尔夫不置可否地耸耸肩：“那你想怎样，奢望我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你？”

“可是我一眼就认出前辈你了啊。” 小庄讲，口气里满是委屈，“前辈你每天晚上开着路虎来，早上又开走，我知道你在看李先生，可是你一定不知道我也在看你。有一次我还跟你搭过话，你记得吗？”

拉尔夫说：“叫我不要在门口吸烟那次是吗？”

“对啊，你也记得的嘛，我真高兴！”小庄说，“其实我入这行也都是因为仰慕前辈你，你的做派和方式我都好喜欢，结果不知不觉就开始模仿你了，这几年你不在圈子里，我只能自己钻研。”他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真是个学生在埋怨导师的不关心。

“世上很多事情都是以讹传讹。”拉尔夫说，“你以为的我和我本人未必就是相同的。”

“不会，前辈当然就是我理想中的前辈啦。”他讲，冰冷的枪管紧紧扣在我的额头上，“强大、冷酷、有艺术品位，最要紧我们那么像，其他人怎么跟你比！这四年来我为什么要冒你的名？因为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啊，找不到就要想办法，你看这次终于能把你请出来，而且前辈居然真的用了我推荐的舞台，我好开心！”

拉尔夫微微扬起唇角：“现在我人也来了，你接着想干什么？”

“当然是请你观看我导演的这出戏啊，学生总是要向老师汇报的嘛，好不好？”

我看向拉尔夫，他的眼光触碰到我的便眯起眼来笑一笑，然后说：“好。”真的在旁边站定了不动，双手抱胸，悠闲自得。

刚刚升起来的这一点希望就这么破灭了。我以为以我们之间的交情，他至少会帮一把，我忘了这世上本没什么白吃的午餐，何况，帮这个忙是要以命相搏。

“好了，现在就是汇报演出的时候了，前辈，你要看到最后哦～”小庄说，指着我，“李先生，你会背《罗密欧与茱丽叶》吗？今天我们要演的就是《罗密欧与茱丽叶》啦，你是茱丽叶，柯先生就是罗密欧了。等一下，也就是你死之前，要先背那个台词哦，就是‘罗密欧啊罗密欧，你为什么会是罗密欧’那个啦，然后你就走到那边，那里有把匕首，你拿起来对着观众，刺进胸膛就可以啦。”他说到这里顿一顿，仿佛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忽而全没预兆地掉转枪口对着柯洛开了两枪。

我的心脏都在那个瞬间停摆了，大脑像被炸过一样。枪声过后，柯洛却并没有直直倒下去。一颗子弹擦过他的面颊，弹壳弹开在远处，另一颗打中了他的腿，我听到他哼了一声，跟着跪下去，裤管上迅速渗出了血迹。

我急火攻心，愤怒地大叫：“x你妈的死变态！有什么冲着老子来，不要动柯洛！”

那个变态却把枪口又转回来，指着我说：“嘘，轻点，茱丽叶不要这么歇斯底里，我只是告诉你，你们的动作快不过我，不要动歪脑筋而已。总之等下你自杀以后，如果柯先生真的喜欢的你话，应该很快就会来陪你了，你们不会孤单的，这样我们的剧就落幕啦。”

我愣了一下，《罗密欧与茱丽叶》的故事是这样的吗？先死的明明是罗密欧，茱丽叶只是服了药假死而已，但是，如果按照小庄的错误认知，是不是代表着我死了以后，柯洛只要不求死，就能活下来？

没错，董淑怡只委托小庄杀了柯洛最心爱的人，并没有提到柯洛，也许她是知道小庄对《罗密欧与茱丽叶》的误解的，搞不好这出戏也是她指定的，是的，那么，柯洛可以活下来！

我看向柯洛，他也正在看我，额头上冒着冷汗，神情却很平静，平静到冷酷，我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作出形状：“去吧。”

我看了他一会，才微微侧过身去，凑到他耳边：“小王八羔子，”我说，“老子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但是……我走了以后，至少十年里，你别想忘了老子！”狠狠地在他已经渗着血迹的唇上咬了一口，我直起身来，往我人生最后的舞台走去。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是否会选择与柯洛擦肩而过？

答案是，不会。

我对自己很失望，一辈子风流倜傥，到头来还真要“牡丹花下死”了。

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