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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过去，翻到第五页，指给他看：“好好看看这几条。”

他果然还是聪明的，很快便领会了我的意思，但却提出了新的疑问：“就算我们以董氏必须承担上述义务这条来为难他们，也不至于动摇到这份合同的根本。”

真是没办法，我把烟摁灭，坐到他旁边，仔仔细细说给他听。

或许真是太久没有工作，一旦接触到那些熟悉的法律事务，我的精神便亢奋到不行，一路给他分析下去，不知不觉就讲上了兴头。拉尔夫也的确是个有天赋有经验的人，但是对国内的一些潜在规则就不太熟悉，他的一些想法在或者可以实行在国内就完全不行。我把那些明的暗的规条一一解释给他听，他像是很吃惊一样，还拿出好学生的样子乖乖地记到笔记本上。

等到把那份合同分析完，不知不觉就已经是凌晨一点。我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身体虽然疲累，但是三星期来真的还是第一次觉得那么平静。他还在伏案劳作，似乎对我的教程很是崇拜，笔记满满地记了几大张纸，望着他认真的样子，我忽然觉得，也许回到谢氏也是件不错的事。

我不是不怀疑自己可能只是中了他的另一个圈套，但我觉得这样的圈套可以接受。

或者是这几星期来的失眠与神经衰弱让我变得虚弱，在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我的眼前竟然整个发黑，站立不稳地就往后倒下去，我只当自己这次肯定要吃点苦头，等到眼前恢复正常，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摔倒，而是被牢牢抱在别人的怀里——拉尔夫的怀里。

我的脑袋一下子就“嗡”的一下，现在才想起来实在是太后知后觉。我虽然欢迎美少年过夜，可是大半夜的把个体格强壮的陌生男人留在家里也实在是神经太粗，我想他要是个gay，也必然是个，而我……一定打不过他……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深更半夜的，两个大男人搂在一起，任谁来看也不会觉得没事，我却丝毫不敢乱动，生怕这一动便要出事。僵持了一阵，正在为难，却听到上方他平稳的声音：“你没事吧？”

他的胸膛就贴着我的，隔着t恤都能感觉到气流的震动：“是不是扭到脚了？”

“嗯？”我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地从他怀里站起来，拍打拍打身上，“没事。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

他笑笑，露出两个小虎牙。原来印第安纳琼斯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没事就好。”他看看表，突然惊呼一声：“糟了，都这么晚了，lda一定生气了！”

“lda？”

“我女朋友。”

哦，我自嘲地笑笑，真是太自作动情了，原来人家是个直男。

他把一切都收拾停当，我送他到门口，道了再见，他却又回过头来：“明天你会来上班吗？”看我点头，他方才潇洒地挥挥手，拐过楼梯拐角去了。

第二天一早谢炎就来了电话，只问我一句话：“你真的没事了？”

“没事，能有什么事？”

那边沉默了一阵，然后说：“好。”挂了电话。

早上十点，我开车到公司。一屋子的人看到我进来统统起立鼓掌欢迎，群情激荡，热血澎湃，就差找个小朋友上来献花拥抱。我一一点头微笑，风度翩翩，走到办公室门口想起门禁的事情，才一皱眉，ad的iya已经跟上来：“李助理，门禁已经恢复到以前的设定。”——拉尔夫做事还真是地道。

我偏头笑笑：“谢谢。”看她满面潮红地退下去。

这才是李莫延该有的人生，鲜花、掌声、满城爱慕！

志得意满地刷卡开门，一屋子光怪陆离海报墙贴冷不丁地跳出来，几乎吓退我三步。

这是什么？这是我的办公室？我清爽的海蓝色墙面呢？黑白红组合的沙发呢？原木折叠的书架呢？捷克淘回来的玻璃小摆设呢？为什么变成了街头涂鸦一样的海报墙，变成了懒人椅，变成了塑料简易架，变成了独眼血腥裸女，这是什么啊什么！“orng！”始作俑者懒洋洋地打着招呼蹩进来，看到我已经来了，颇有些惊喜的意味，冲上来要给个友善拥抱。我伸出一只手，把那个穿着破洞牛仔服的印第安纳琼斯挡在一臂之遥：“你给我把办公室变回去先！”

于是，一上午的时间，谢氏的两个法律顾问都在关门劳作。我以年事已高，不堪重负为名，差遣着拉尔夫搬东搬西，自己只挪动些小东西。好容易才把一间办公室分成两个区域，一边尽可能回复我原先的雅痞品味，另一边就是他的哥特摇滚风。

啧，算了，勉强接受吧。

累得气喘吁吁，终于能够坐到办公椅上歇会，琼斯博士在那一边的阴暗“垃圾”堆里，露着两个闪闪发光的眼睛：“想不到你这么会差遣人！”

我冷笑一声：“是你自找的。”

他在那边竟然也笑了两声，忽而诚恳地：“谢谢你回来。”肉麻得我牙都发酸。

下午的时间，我听他讲了一些近来的进展，给他提了点建议。我还没接到正式的人事令，今天算是来试工，所以更多时候便是坐在我的办公椅里看着他伏案工作。

拉尔夫确实是一个相当厉害的人物，聪敏、强势、直接、但也灵活，擅长“围城打援”，他的风格让我依稀想到过去在ny的一个老对手，于是问他：“你认识j?道格拉斯？”

他霍然抬起头：“他是我的老师。”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道格拉斯跟我在美国斗了好几年，胜负比例5：5，要不是我支持的政客倒台，现在或者还在持续拉锯战，想不到现在让我捡了他的徒弟来教，那真是刚刚好，我在心里便下了更要好好折磨琼斯博士的决心！

午后的阳光散漫而慵懒地洒在我的身上，我一边看着那边琼斯博士的埋头苦干一边在心里盘算折磨他的方法，渐渐的便有些走神。

似乎过去也曾有过这样的岁月，在t城的日子里，我在陆风的公司担任法律顾问，那时候也是被隔成两半的办公室，我在这边，而柯洛，在那边。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花了多少的时间来偷偷窥看他在案边工作的样子，他低头的时候，就会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脖子；他思索的时候，便会不自觉用指节轻轻敲打桌面；他每看完一份卷宗，便会仔细地用彩签标注好，整理成一堆；他……

“lee？lee？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恍然回过神来，却发现是拉尔夫蹲在我的身前，脸上有些不解，还有些……担心。窗外的日光已经恹恹西坠，我竟然睡过了一个下午。

“哦，太久没工作，一不小心睡着了。”我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哦”了一声，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我一块手帕。

“干嘛？”我顺着他的目光，摸了一把脸，湿的。

被拉尔夫看到我在梦里哭这事让我觉得很尴尬，又不能像女人一样解释是作了恶梦，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所幸他也是个识趣的人，不再追问，只在第二天上班给我带了罐花里胡哨的药草茶，说是墨西哥的特产，有振奋心情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