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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庄》

我脑海中植入了一个徘徊不去的身影,他后来时不时地就要纠缠我。这个人就是“嫪们儿”。从凹眼姑娘描述的大宅驱魔直到今天,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他的老巢。这就让我有机会从源头上接近这个不大不小的谜团了。我时常寻找机会打听他,比起环球集团的那个金仲,他似乎成了更能吸引我的一个神秘人物。我有一次向秘书小白直接提出能不能拜访一下“缪们儿”?她听了有点稍稍惊讶的样子,然后用困『惑』、继而是几分怜惜的目光看着我,回答得吞吞吐吐“他老了,从来不见客人的……再说他早就退休了,颐养天年了。”“可我听说你们总裁只要有了什么大事,仍然还要由干爹来决定。”小白摇头“那都是下边的人『乱』传的。那要是多大的事情啊!再说‘嫪们儿’已经老糊涂了,早就不是过去的‘嫪们儿’了……”她这样一讲却撩拨起我更大的兴趣

“是吗,怎么个糊涂法儿?”

“听说像个老顽童,没什么正经了——从我一来到这里就听人这样说他。我也没见他。”

“可是人家都说,你们集团每逢作出重大决策,还是要听他的。”

小白笑笑“有时候不过是做做样子的,表示对他的尊重罢了。你想想,他是总裁的干爸嘛,不过他真的老糊涂了,如今什么都不管了……”

接下去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愿接茬,不再说“缪们儿”的事情。这好像是个多少有点忌讳的话题。

打扫卫生的老太太,以及北庄里的一些老人,他们与我熟悉了之后,话就渐渐多起来。对他们来说,有关金仲和“嫪们儿”的话题虽然也有些顾忌,但最后还是断断续续说了一些,由我自己将其一点点归纳和衔接起来。

这个北庄形成的年代极其久远,成为山区和平原之间最大的一个村落,所以各种稀奇事情多得数不胜数。一般的村落翻新都要在原址上进行,而这里的别墅区却要建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其中的一个主要原因,据说就为了避开老宅区的一些“古怪”。北庄里有不止一处房子“硬”——这是村里人对“鬼屋”的一种特殊称谓。“硬”包含有“房子欺人”“人不胜屋”的意思。老年人说,因为一代代人都住在这个北庄,一茬茬的人换来换去,老的入土了小孩儿又出世,阴魂太多了。死去的人有的想念村子,舍不下儿女后人,就少不得要一次次回来看看。如果是瞥一眼就走还好,有的腿脚不利索,来了就不想走了。还有的只是过年过节才来,就像串亲戚一样;可是有的一个月里来好几次,那是跑顺了腿。鬼也像人一样,都是相互攀比的,你不走他也不走,就这样越来越多的亡人在村子里住了下来。表面看一户是一户,平平常常,其实呢,这个北庄拥挤着哩。说白了,这里是个人鬼杂居的村子,这与平原和山区任何地方都不同。不过,鬼魂们虽然留下不走,它们也不愿过多地打扰村里人的生活,怕吓着了这些晚辈。但凡事越是小心,越是要生点什么,比如半夜里碰翻了一摞碗、砸了一个碟子,都是常有的事。可这猛然的响动就能把人吓个半死。鬼魂们要取任何一样东西,人们看到的只是这个东西在移动,根本看不见鬼魂的手和身子,所以凭空里飞移的东西最吓人了。

有的人家被夜里砰砰『乱』响的东西吓得魂不守舍,死去活来,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得去求“嫪们儿”。他是村里辈分最高的人,一直是村头,谁都不怕,连鬼魂都惧他三分。村里人说他这人个头不高,但很早就是个“悍人”了,从民兵队长、出侠队长干起,一直做到后来的村头,还当过区劳动模范,与城里的大官都是朋友。他经历了不知多少大事,对付鬼魂的事情当然是小菜一碟。一开始他并不信有这些怪异,后来虽然信了,可是态度粗暴,动不动就开枪打它们——然而鬼魂压根儿就不怕枪子儿,那些调皮的鬼魂能把疾飞的枪子儿一伸手抓住,填到嘴里,像吃花生米一样咯嘣咯嘣嚼了。

“缪们儿”年纪大了,『性』子绵了,这才明白该与亡人怎样打交道。亡人花花『色』『色』,它们当中的大部分直接就是长辈,当然莽撞不得。“缪们儿”有一年上经过了高人指点,学会了扶乩和祷告,还会画符念咒。各种不同的方法对付不同的鬼魂,后来还包括妖魔之类。因为妖魔就是在田野大地上游走的精灵,大多是有奇才异能的野物,它们有时与鬼魂纠缠一起,形成特殊的朋友关系,一块儿住在村里。生人与亡人并不总是和睦相处的,因为即便人与人之间还要有个代沟之类,亡人与生人之间隔开的却是不可逾越的阴阳。所以越是后来越是陷入不可调和的尖锐冲突之中。亡人和生人也有个争夺地盘的问题,甚至有口角争执等是是非非。而“嫪们儿”许多时候是站在了生人与亡人之间、村民与妖怪之间的,尽可能秉公做事。他不再像年轻时候,总是凭借武力,总是站在村里人一边。他越是后来,越是变得委婉智慧。

他扶乩,是为了更清楚地知道弄得砰啪作响的是亡人还是妖怪,它们各自的境况以及闹事作『乱』的原因。最常用的方法是与之一起饮酒,一边喝一边拉些家长里短,一场酒宴下来,大半也就消了灾殃。如果对方是一个不通礼法的蛮『性』,那么弄到最后也就只有求助于符咒了。这对于它们是极为残酷的一件事,但也没有别的办法。有时一连几夜,村里人都会听到吱哇『乱』叫和一阵阵痛苦的呻『吟』,那就是它们被符咒贬罚、备受折磨的情形。“嫪们儿”自言自语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到害怕,还有些好奇。大家都知道这是他在与它们说话,或者讲明道理,或者好言相劝,再不就是直接出威胁。正因为他有这些繁忙的事情、有复杂至极的交往,所以一辈子都不寂寞,以至于老婆死后再也没娶。也有人甚至怀疑他娶的是一个辈分相宜的亡人,这对于他既没有什么妨害,又是顺手牵羊的事情,因为亡人中自有一些妙人儿。但无论与亡人和妖怪们有多么深的交谊,他的心还是暗暗偏向村里人,这是大家都看得出来的。人们因此而敬仰他、依赖他,把他当成了过日子的指望。

有一年,也就是上级号召大兴工副业的时候,“嫪们儿”由城里长的支持,一手办起了好几家企业作坊。全乡最大的面粉厂就开在了北庄,这里日夜灯火通明,一些扎了白围裙的村姑在机器跟前忙来忙去。可是正在生意蒸蒸日上的时候,却生了一件吓人的事情凌晨两点左右出现了白衣白须的鬼魂,它飘飘悠悠在厂房附近转着,还探头探脑往车间里面看——那些做夜班的女工尖声大叫,有的吓昏过去,有的撒开丫子往外跑。白『毛』鬼死死追在后面,结果不止一个女工被它按住,然后就被白『毛』鬼以阴间的方法给糟蹋了。民兵布了防捉鬼,直到有一天飘飘的白影子又出现了,一溜溜趴在地上等待的小伙子却吓得身上筛糠,有的还『尿』了裤子。正这时“嫪们儿”出现了,他迈着演戏文的人才走的四方步,不慌不急地往白『毛』鬼那儿踱了几步。白『毛』鬼听见了脚步声,撩开一尺多长的白白须转过身来,接着两个瘦瘦的肩头往上一耸,吱咯吱咯跑了起来。大家都知道那是骨头相磨的声音。这时“缪们儿”还是慢慢吞吞往前,就在白『毛』鬼要跑远时,猛地一伸剑指,那白白的物件立刻定在了原地。“缪们儿”沉着地走向前去,这边的一溜小伙子这才敢抬头去看“嫪们儿”走到白『毛』鬼跟前,低头端量了一小会儿,突然一声大叫,猛踹一脚,然后把身体压了上去。白『毛』鬼像一张纸片一样被压扁了、撕碎了。大家知道,就因为这个白『毛』鬼太可恨了,“缪们儿”才对其不再宽恕。

“嫪们儿”是个有神力的异人,所以做出什么大事都是自然而然的。在北庄,经他的手创办的企业工厂越来越多,渐渐一个大的集团就建立起来了。时光荏苒,当年那些伏在地上看他逮白『毛』鬼的小伙子,如今都成了集团里各分公司的头儿。其中的一个大个子曾经不离“嫪们儿”左右,就像他的警卫一样,人们都说这人或许得了一些真传,他就是金仲。果然,金仲最终被他收做了义子,几年前又接了“嫪们儿”的班,成了整个集团的总裁。

“嫪们儿”年纪太大了,到底大到怎样竟没有几个人知道。老人们扳着手指算了一下,说老天啊,这人至少也有个百十来岁了,怪不得他大事不能再干了,这把年纪也只好闷在屋里养老了。也有人说这个人阳寿多少是不能作数的,因为他阴间的朋友数不胜数,那都是通阎王爷的,随便借一点光阴给他原是容易的。也正是出于和阴界朋友打交道的需要吧,“嫪们儿”一般不在阳光底下出来,所以庄里人后来要见他,就成了非常困难的一件事。传说他现在住了北庄一片连成一体的老房子里,老房子下边又有一个长长的地道,那地道是四十年代打鬼子时挖的,连通了新盖的橡树路下边,他就在二者之间自由穿行。人们说橡树路就是他让金仲仿照城里盖起来的,因为他从年轻时候就到过那些地方,可以说来来往往熟悉极了,就让金仲找人画了图样建成。这其中还建了一个特别大的宅子,他就住在里边。由于“嫪们儿”的朋友横跨阴阳二界,所以如今的橡树路,特别是那座大宅四周,鬼魂仍然是不少的。

一沓报章材料摞在写字台上,越摞越高,我却无心再翻它们。在北庄待了半天,回来洗个热水澡好不舒服。大澡盆里的水不冷不热,旁边的一个开关再打开,循环不止的水流就会『荡』起波纹,轻轻抚『摸』着我。我闭了一会儿眼睛,听到了一阵门铃声。没有理它。这样许久我才开始揩擦身上的水珠。迎面是一个宽幅壁镜,我全身无一遗漏地映在上面。特别注意了一下隆起的小腹和两条瘦骨嶙峋的腿。鬓角秃得越来越厉害,鼻头的『毛』孔有点粗糙,额上的皱纹不知何时变得那么深,简直像刀子雕成的。左脸庞暴了一点皮,嘴角透出倔犟,上唇的胡茬更黑了——我『摸』了『摸』,它像钢针一样。

穿好衣服走出时,起居间里已经坐着小白。她今天穿了牛仔裤,两条腿如此修长。真是一个尤物啊,从古到今都有这样的尤物,她们其实应该属于任何一个时代;对于所有花花『色』『色』的世界而言,她们都是一样的。尤物使人感慨和嫉羡、悲哀和惆怅。弱肉强食啊,时不我待啊,鲜花『插』到了牛粪上啊;还有,如果是土匪恶霸横行无忌的年代,她们就会遭遇更多的危险。好在时代变了,改革开放了——她们有了更多的用武之地,我们却不知如何是好了,不知该怎样打自己的欲望了。一个人无论有着多少理想和信念,学富五车,也还是无法抵御一个尤物的磁力。所以有人会在她们面前犯下大大小小的错误。她们有时也会把一个英雄豪杰剥夺一空,让他不留一丝一绺。

小白看着桌子上那沓高高的资料,尽量用那种含蓄『迷』人的微笑掩盖着心中的不快,说“我们‘总裁’给城里打了电话。领导们之间经常联系呢……”

“哦,那好啊。”我抬起眼睛。

“昨天又打了电话,没有接通。您知道,我们这里一切都是很严格的,对计划和承诺要……不过,喏,你们领导给你来了一封信。”她指指茶几上的一个青花碟子。我这才看到碟子里摆了一封信。从日期上看,这封信已经到了一个星期了。我当即拆开看了看,无非是督促我早点完成任务,以及与集团领导处理好关系等等。我把它放在了原处。我觉得娄萌话中有话。可我根本就不在乎。

小白继续谈他们的“肿材(总裁)”。我忍不住打断她“咱们谈谈绘画吧,你不是油画系毕业的吗?”“哦,我还没有……”我知道她想说“还没有毕业”或“还没有说完”。是的,她那些年慌了,已经没有心思完成自己的学业了;这会儿也不沉着,一口一个“总裁”地叫着。她哪里知道,在我这儿,那家伙肥胖腻歪,早已变成了不折不扣的一个“肿材”。我又问

“你有时间还画一画吗?”

她摇摇头,眼睫垂下来,“不怎么画,不过,当我们集团里接待那些画家、书法家的时候,我也……”

“都是一些国画家吧?”

“我现在改学国画了,因为我们总裁喜欢国画。”接下去她告诉总裁近期还要安排与我见面、要宴请。这些由她说出来颇为郑重,其实是无所谓的事情。“肿材”们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高兴起来就要小题大做。如果是“嫪们儿”,那肯定就不会这样了。可惜在这儿,我虽然来了这么久,那个真正非凡的人物却压根儿就无缘一见!这才是极大的遗憾呢,这差不多等于白来了。

我只想和她谈谈“嫪们儿”,谈谈闹鬼的北庄。我听北庄一些上年纪的老人——其中一个就是当年值夜的民兵,这样对我说有一天夜里他曾亲眼看见一群白『色』的影子在街道上飘悠,它们有时停下来,三五成群地叽喳什么,有时就伏到一家的窗户上……那会儿他年轻,一副火爆脾气,正想迎着它们放上一枪——这会儿有个矮矮壮壮的人出来了,就是“缪们儿”,说来也怪,那群鬼影儿见了他立刻哆哆嗦嗦变小了,然后缩回了巷子深处……

我这会儿问小白“你在这儿工作了这么久,见过鬼吗?”

她朝我一皱眉头,痛苦地抿抿嘴,眼睛转向窗外。

我又问了一句,她才转过脸看着我“那是北庄的人才说的,新区不太讲这个的——宁先生也信这些?”

“听得多了嘛。村里人都说‘缪们儿’跟它们是朋友,它们只听他的话。”

“当地人,特别是北庄人都这么说,说多了也只好信了。去年扩建厂房,马上就要施工了,最后还是改了地方。就因为有人说占了鬼魂的地场,总裁害怕了……我问过他,他只叹气,说‘阴间阳间相互让一让吧’。”

我注意到,小白说这话时脸上毫无幽默的样子。我问“谁又能代表阴间说话?那肯定就是‘嫪们儿’了?”

“谁知道,他老糊涂了。听说他一年里有一多半时间卧床不起了。集团里因为他是总裁的干爹,又是大功臣,就挑选出几个最细心的人服侍他。不过即便是她们,出了门谁也不准说他的身体和生活情况,因为这是我们集团的商业机密……”

“连这也是‘机密’?”我差点笑出来。

小白严肃地点头“是啊,刚开始不明白,后来才知道,‘嫪们儿’在企业界——在哪里都是极有威信的,只要他人还在,只要他有一口气,别人要对集团做什么就得畏惧几分,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这是我们总裁说的。”

我觉得小白这会儿并没有对我保守这个“商业机密”,心里不由得有点感激。我说“小白,我绝不会往外说的,咱私下里谈,你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嫪们儿’这个人?”

她伸伸舌头,一时显得可爱又顽皮“谁知道呢,我来得晚,他早就退休了——也许从那时起身体就不行了,不能出门了,反正是谁也见不着他。有一天是个大雾天,我起早在橡树路新区一处大宅边上走,差一点撞到一个人身上……这个人个子不高,壮壮的,走路的姿势真是怪啊手打到胸口那儿再平甩出去,所以我印象挺深的。我后来跟别人说过有个人怎样走路,听的人马上愣了神,说不会吧。他说如果那样走路,就一定是‘嫪们儿’了,因为全村里只有这个人这样走路——每一次甩手都要碰一下心窝,这叫‘『摸』着良心走路’!我说我见到的人肯定就是这样的,只是没有看到他的脸……不过大家还是不信,因为那时‘嫪们儿’早就卧床不起了。有人甚至说这个人其实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过是集团领导为了安定人心,故意不提这档子事罢了。我觉得这种说法太离谱儿了,可是后来总裁一脸严肃地制止我谈论这些……所以我们今天讨论这些都是很敏感的,宁先生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啊。”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着手工作了。我现这非常艰难。多次想努力做下去,但真的很难。我甚至『逼』迫自己在纸上写下了第一行字,它们歪歪扭扭的……秘书小白过来看了,叫了一声“这是你写的吗?”

我看看她,一副挑战的目光。于是她就不再说什么,走开了。不过我重新端量那一行字的时候,也确实觉得它们不太像样子。这些天里,我的眼前总是闪动着那个平甩两手走路的身影,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脑海里上映。入夜之后,每当我往窗外眺望时,仿佛总能看到他的脚步……

我梦见了这样一个场景一个人正向一片又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微笑着,一边微笑一边往前,两手平甩着走过去。那一片脸孔还是微笑着。等那个人走到近前时,这些人脸上的笑容突然失去了——原来有个人一直隐在人群中,这时一下蹿了出来,还没等平甩两手的人反应过来,早已攥紧的拳头就朝他脸上打过去——只一拳就把那张脸捣破了,原来这是纸糊的一张假面……那个挥起拳头的人紧闭双眼,瘦削而年轻,原来是我们在大山里见过的那个盲人……

一沓又一沓资料继续送进来,各种各样的报表都如数地堆在写字台上。我不吭一声地任其堆积。小白秘书时不时地关照一声,问是否还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我摇摇头不再应声。

积了一桌的资料让我想起阳子拍下的那些黑白照片,当时他给我一张张翻看,一会儿就积了一堆。这些照片将会派上重要的用场,那是一个宏伟的计划。那儿也需要钱。而这里却堆积了粗鄙的财富。这里是远离干渴的水,浑浊并散出一股恶臭。还有我们那份可怜巴巴的刊物,它们也是一片干裂的泥土,也同样需要水。水来了,只悬在半空,并不滴落;它等着人去乞求,让其膝盖弯曲,像古人那样虔诚地求雨。尽管如此,悬起的浊水还是会被大风吹走——只留下空空的注视和加倍的焦渴。

我把那些资料推开,一次次走出屋子……我仍然徘徊在北庄的街道上,走在曲折悠远的巷子里,看着黑苍苍的墙壁和窗户,想起这儿绵延百年的历史。这些日子我常常看到一个独臂村民,熟悉之后渐渐交谈多起来——一说到“嫪们儿”和“肿材”他就不愿吱声了。有一次他长叹一声“唉,‘嫪们儿’真要活着就好了……”

我问“难道这个人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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