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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梅子问起我的工作情况,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怎么样,还适应吧?”

“适应。”

“很忙吧?”

“还可以。”

有一次岳父也问过类似的话,我也作了同样的回答。岳父语重心长:“年轻人要干一行爱一行,千万不能好高骛远。比如说你工作的这个营养协会吧,老同志很重视哩!现在老同志越来越多,他们起码要向你们搞一点咨询吧?”

“是的,您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很多资料。”

岳父不做声了。岳母笑嘻嘻的,两手合在一块儿走过来:“我这一段睡眠哪,就是不太好。”

我告诉她:明天就能给她一个圆满的答复。

结果第二天我就建议岳母经常摩擦脚心。我的话她非常重视,因为我现在是营养协会的人了。从那天起,我发现岳母有事没事就脱下鞋子摩擦脚心。我问她效果怎样?她说:“这得一点一点来,急了恐怕不行。”

是的,急了不行。一切都是如此。

不知怎么,那会儿我看着岳母就想起了布宁的《一棵老苹果树》:“满身雪花,蓬蓬松松,阵阵芳香/厉害的、羡慕你的蜜蜂和黄蜂/围着你嗡嗡叫,发出怡然自得的声响/亲爱的老朋友,你越来越衰老?/这不是不幸。请看,谁还能像你/有如此青春盎然的时光!……”

上班路上,我发现自己真的在注意道路两旁或灰楼上搭的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我觉得它们像万国旗。我更多看到的,是破烂且颜色灰暗的粗布衣服、短裤或小孩子的尿布。这一段路自行车特别多,我不得不格外小心地走在人行道上。可是迎面来的,身后涌的,有时挤得简直没法下脚。阳光照在脸上,一种奇怪的城市气味将人包裹,四周各种各样的话语也无法分辨。远处的吵叫、歌唱,各种各样的争执,都混合在尖锐或嘶哑的车鸣中。在人群的簇拥下往前移动,与整座城市节奏一致,稍慢就要被后边的人撞上,稍快就会撞着前边的人。我只需要随着他们的脚步,像他们一样往前移动、移动。这倒使我想起了在那片平原和山区的奔波。我如今真的有点像这个城市的流浪汉—— 一种流浪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我隐入人群,就像隐入了荒野;遁入街巷,就像遁入了丛林。这里的车声、人声,与原野上的风鸣树响混在一起。我又恍然进入了大山的皱褶,足踏海滩平原……走出小巷,走入宽大的街道。一阵阵的城市烟雾浓烈起来,吸进鼻孔的全是发黑变味的空气。偶尔有刺鼻的香水味飘过,那是浓妆艳抹的姑娘擦肩而过。她们漂亮鲜艳,这不由得让人感到纳闷:她们呼吸着这么浑浊的空气,在如此混乱的环境里,竟然还能长出这副模样,真是难为了她们。还有,她们竟有那么多心思搽脂抹粉,把脖子抹得又白又亮,而且画了蓝色眼影,再用定型发胶把头发搞得高高耸起。有的姑娘手提一个精致的小包,站在一个清静的角落,无望地观望着汹涌的人流。这使人想到国外那些有名的红灯区。我担心的是那些不知端的的外国人会凑过去搭讪。其实她们不过是在等一个朋友,或者干脆就为了站在那儿——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大概她们自己也不知道。

面对着这个光怪陆离的早晨,这个让人沉睡的城市,我有时很想放开喉咙喊点什么,可是我一句也喊不出。我只在朦朦胧胧中被人流裹挟着往前,比任何时候都更放松更随意。我这会儿心中时常涌现的,无非是一个浅薄的人所能产生的那一类痛苦。我常常有一种不合时宜的、切近而又遥远的、不曾间断的忧虑。想起阳子和这座城市里的朋友,那些正在忙着自己生活的可爱的人们,真是有点羞愧。我不知该走向他们还是背向他们。我想念这座城市的挚友,所有久违的挚友。我多想和他们在一起,继续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那种热烈的、心高气远的生活。可是现在不能,现在似乎还不行——我得忙着上班呢。

有一次我突然想起了一两个朋友:问梅子他们这一段是否来过?梅子说没有。

我想他们或许在梅子上班的时候来敲过门。他们不知道我现在已经遁入了沸沸扬扬的市声,已经被它覆盖了。城市的泡沫沾在我的头发上、眉毛上,使我变成了一个白毛白发的老翁,拄着拐杖,被人牵引着在小巷里面游动。

我最终走向了一个更为偏僻的迷宫小巷,那里有一个四合院,四合院里有一棵枣树,枣树下面有一个按时出来打太极拳的老头儿。

<h5>2</h5>

我一步跨进,小冷已经站在枣树下了。她好像等了很久,一见面就拍拍巴掌说:“天哪,现在才来。”

我看看手表:“不是刚刚上班吗?”

“大叔早出去了,就剩了我们两个了。走,到我们家看画去。”

“上班时间?”

“怕什么,走啊!”

她上前就抓住了我的衣袖。我放下提包说:“等一等等一等。”

我小心地检查办公室的门是否锁好,然后嘱咐她将院门关好。

她说:“你这个人哪,心细。”

这样说着,她走在了前面,风风火火向前赶。我觉得这很有趣。不过我仍然担心:我们一起走开了,头儿知道了会不会发火?小冷说:“你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怎么?”

“上班么,”小冷笑着,“你以为他真的关心协会什么的?”

“怎么不呢?”

“他才不关心这个哩,他关心的只是自己的‘自传’。他想快些把这本书出版,像首长一样呢。”

这并不出意料,但我还是有点儿吃惊:“他写了多久?”

“写了好几年了,没事就写,再不就画几幅画儿。”

我们走进了一个极为肮脏破乱的小巷。我以前也曾到过这样的巷子,这儿住了一些捡垃圾的人、掏粪工人或外地人临时搭起的窝棚。不过仔细看一下就会发现:这些红瓦青砖盖起的矮小屋子还是很规则地连成一片,中间是一道道窄胡同。如今它们被这座城市里铺天盖地的烟尘给弄得又脏又黑,成了一个颜色。这些小房子不知存在了多久,直到走进了内部才会突然感悟:这儿才是整座城市的心脏!而平时看到的宽敞马路、高大楼房,包括那些临街店面,只是这座城市的外壳,是它华而不实的包装。它的真正内核,它的瓤和内脏,正是这样的小房子和小胡同。成千上万的望不到边的小房子啊,就组成了这座城市最主要的部分。那些城里老户、市民,通常就是居住在这样的一片小屋子里。

而我走入的,只是被分割成千千万万小空间中的一角。

我给糊糊涂涂领进了门。就像在那个平原上见过的村庄一样,小房子室内要大大低于室外。我刚把脚探进黑洞洞的屋子,里面立刻应了一声:

“谁呀?”

我费力地适应着屋里灰暗的光线,看清了一男一女两个老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小得不能再小的方桌跟前。男的站起来,老太太还蜷在床上。

“妈,爸,老师儿来了。”

两个老人都站起。

“我弟呢?”小冷问。

“还不是找他那一伙去了!”老太太说。

老人慌忙地倒茶。他们两个大约都有七十岁左右,由于屋子太小,他们显得很高大。我觉得自己的头差不多都要碰到屋顶了。整个屋子除了一个灶台、一个小方桌、一张床,几乎就剩不下什么空间了。后来我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灰色的布帘,小冷把它撩一下,让我看到里面还有一间。不过那间更是小得可怜。那儿仅能容下一张小床和一个小凳子。小凳子边上放了一个长条木板,木板上方是一面小镜子、一些化妆用品。这大概是小冷偶尔回来过夜时住的。可是后来我又发现小床上堆放着一些男孩用的东西。我明白了:这里如今成了弟弟的寝室。小冷解释说,她若回来,弟弟就在外屋的小方桌下搭一张行军床。她说别看这儿睡得挤,比起左邻右舍,还算宽敞的哪。

屋里有一股南瓜汤味,混合在一种酸酸的气息中。我不由得蹙了蹙鼻子。小冷说:“你闻到那种酸味了吗?”

我没有回答。

她说:“这是酥菜味儿。”

“什么‘酥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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