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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萍犹豫了一下，说，“妈，我记得你曾经给我说的话，我知道战争虽然会打起来。到时候是可以重新洗牌，但是我怕我坚持不了那么久。”

傅家华皱着眉头，“未免太丧气了吧。”

“我以为我很豁达，我发现我还是在乎别人的眼光，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依萍微微有些出神，“因为在乎，所以爸爸去大上海时候那样的一番话才让我伤心吧。昨天梦萍的话，妈，她伤到我了。我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我其实很在乎别人是怎么看我的。”

“她喝醉了。”傅家华摇摇头，想到刚刚梦萍说的话，轻声安慰依萍说，“你不要理她。”

“呵呵，不是有一句话是‘酒后吐真言’吗？”依萍忽然笑了，“我知道梦萍的性格，某种方面而言，她和我很像。所以，我知道，那是梦萍的心声。如果换个角度想想，如果唱歌的是梦萍，我要是16岁的时候，说的话恐怕不会比梦萍好听多少。不过就是这样的话，才让我真正明白，我坚持在大上海唱歌做歌女，竟然是这样的代价。”依萍摇摇头，低声说，“不少人都看不起我吧。”

“恩，我知道了。”傅家华摸着依萍的头，“其实我一直挺担心你的，因为做歌女，无论如何都是会遭人诟病的。战争全面打响的时候，我们就离开。”

“那是什么时候，一年，两年？”依萍说，“我怕我受不了那么久。”

傅家华这才明白，自己是知道依萍最多唱歌不到六个月了，但是依萍不知道，“恩，是我的失误。如果不想唱，就不长了吧。”

“恩，我知道，妈，那时候我大概还是想报复爸爸吧，我想让他颜面无光。”

傅家华轻轻笑了，“我知道的。只不过，拦也拦不住你。”

依萍也笑了，“我就是这样的性格，吃软不吃硬。”然后依萍叹了一口气，“看到梦萍我才明白，我错得很离谱。我的所谓的报复有多么的幼稚。”

“哦，你说说看。”傅家华有些好奇了。

“我的所谓的报复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依萍看到傅家华轻轻点头，接着说，“最开始的时候，我唱歌是为了钱，这不错。到了后来，有了钱，我本来也不会打算再唱下去了，但是爸爸在大上海骂了我，于是我又唱下去了。恩，我想让别人知道，‘黑豹子’陆振华的女儿好好的‘陆小姐’不做，反而要做‘舞小姐’。”

“恩，还有呢？”

“还有就是，”依萍眼睛一转，“其实做歌女这一行还是很危险的，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算是把自己放在了和梦萍昨晚一样的境地。妈，不会怪我吧。”

“我说了啊，只要你还在大的原则内，无论你的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我不知道梦萍昨晚为什么会喝醉酒，她那样把自己陷入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

“恩。”依萍点点头，因为昨晚蔡经理介绍了虹口一条龙，也说了关于虹口一条龙曾经强-奸过女子的事情，如果要是真的发生在了梦萍身上，依萍简直无法想象。

“其实，要不是见到了秦轩，我是不会让你留在大上海唱歌的。”傅家华忽然说。

“秦五爷？”

“恩，你难道没有发现，其实他一直都很照顾你？”傅家华说，“从一开始就是的。在这样动荡的年代，秦轩能把大上海开得红红火火，而且没有人敢动大上海，他没有能力，没有势力是不肯能的。最开始你是不愿意唱歌的吧，秦轩可有强迫你？他完完全全可以把你扣下来，或者拿我来威胁你，但是秦轩没有，还和你商量，开那么有利于你的条件让你唱歌，陪你任性。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对你青眼相待，不过我见到了他，知道他会待你很好。”傅家华还有句话没有说，秦轩有时候挺像孩子的，对于新鲜的事物很感兴趣。

依萍有些闪神。

“还有，你既然成了大上海的台柱，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他替你挡下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也没有传到你的耳朵里。”傅家华这样一说，自己也发现了秦轩做得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多，“所以，直到梦萍昨晚说出那样的话，你猜醒悟。”

“为什么呢？秦五爷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依萍咬着嘴唇。

“大概先开始是因为欣赏你，后来则是因为和我成了朋友。”傅家华想到蔡经理的态度，心里觉得有些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忍不住皱眉。

依萍也皱皱眉头，“那未免也……”

未免对我们母女两个太好了，这是依萍和傅家华共同的念头。

“好了，反正你也不想唱歌了，这个月结束了，就不唱了，在别的地方打打零工，我们就可以走了。”想不通，傅家华索性也不想了，反正没多久也要离开了。

离开上海？想到这一层，依萍忽然有些恍惚，心里模模糊糊有个影子。

“对了，妈，我本来约好了要去巡捕房的练枪的。虽然我现在手受了伤，但是也要和席大哥说一声吧。”

“恩，那你现在就去吧。他也挺照顾我们的，你顺便也把你的决定和他说一声吧。”傅家华说。

“好。”

…………

梦萍拿了她的小包再次来到依萍和傅家华住的地方。

“咚咚咚。”梦萍鼓起勇气敲门，然后退后一步，看着上海的晴朗的天，在心底不停地给自己打气。

吱呀一声，门开了，是傅家华。

“有什么事儿？”是下午了，傅家华打算去大上海上班。

梦萍设想了很多种的可能的反应，但是没有想到傅家华会是这样的冷漠，“我，我是来道谢的。还有，我还欠依萍一句对不起。”结结巴巴地说。

“恩，不用客气。依萍现在不在，我会替你转告的。”

“啊！”梦萍有些愣住了，这么简单？然后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的小包，“这个是我攒下来的所有的钱，一共四百二十一块，还有一个金链子和银手镯。送给你们。”

梦萍看到傅家华皱着眉头，梦萍急了，“我不是看不起你们，你们不是很缺钱吗？这是我所有的攒下了的钱，是我的感谢礼。”然后梦萍翻出自己的金链子和银镯子，“这都是新的，没有戴过的。”

梦萍看到傅家华不停地来回打量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毛，不过还是硬着头皮。“我能进去坐坐吗？”

“当然可以。”

傅家华对梦萍倒是有些好奇了，她还真的来道谢，还道歉。这样倒显得没有早上那么可恶了。加上依萍的话，依萍说她的性格和梦萍相似，傅家华难免就想看看曾经的依萍是什么样子了。

梦萍的性格和依萍有些相似，都是直来直往的，现在的傅家华也是。所以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倒也算是聊得来。

“我得先走了，我还要上班。”

“这么早啊。”梦萍有些失望了，难得的，和自己以前和讨厌的佩姨说话还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