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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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叙的天花，据朱芸所言，是因为前段时间南边闹了场小范围的瘟疫，上官叙奉皇命前往查探救灾，结果回来后就病倒了。

一开始只是高烧不退，家中以为他偶感风寒，直到他身上开始生疮溃烂，这才知道是染上天花。天花毕竟不是一般的病，没得过的人染上极容易送命，但凡有正染天花的人家，别人避之不及，朱芸也不敢让外面的人知道上官里天花肆意，只能避重就轻地说上官叙只是病了。

上官想见到父亲后，虽然知道天花危险，却还是照顾他。

后来原本在宋家的桐音知道家里的情况后，不知怎么也跑了回来。

上官想真是被她吓死了，但是桐音说，因为自己不是什么大丫头，平时在老爷夫人跟前很少出现，所以她跑回来时，也没人发现。

“而且那里又不是我的家，是因为小姐在这里我才在这里，要是小姐走了我待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上官想原本想说家里情况危险，桐音却说自己小时候得过天花又好了，大夫说但凡得过天花的人都不会再染上第二次，她跟着小姐回家照顾老爷，她想上官家再没有比自己更适合照顾老爷的人了。

上官想说不过桐音，只能留下她了。因为桐音跑回来是在宋意天回来之前，所以宋意天回家后没见到她，也是自然。

上官府里得过天花的人非常少，都不愿意来照顾上官叙，怕染上这病。上官想没回来前，其他人被硬支使来照顾上官叙的人都不尽心，只有自己亲生女儿来了，擦身换药，喂汤药，衣带不解的在床边伺候。

而朱芸，大部分时候都是这种状态，站在房门前一边嗑瓜子，一边指挥着上官想该怎么做，自己却从不进屋。

“哎哟，想想，你这么弄会把你爹弄疼的，手上轻点，那痘疮不要擦破了，擦破了又要感染上一大片。”

上官想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对她的话也是充耳不闻。而上官茂年纪小，好几次天真地想进来帮姐姐忙，都把朱芸吓得魂不守舍，然后朱芸又哄又吓唬的把他拖走了。

即便家中现在是这种情况，上官想还是没说一句朱芸的不是，一门心思只放在上官叙身上。

上官叙身上的痘疮，不仅长势可怕，而且痘疮破后会流脓并散发出奇怪的臭气。非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一开始，上官叙还有些神智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许上官想继续待在这个房间里，他摔汤药碗，打她……但不管他怎么赶，上官想说什么也不走，药撒了就再弄一碗，衣服脏了换一件又回来，被打了就当感觉不到痛。

“爹，你就别赶我走了，我知道你害怕我也染上跟你一样的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只有你了，倘若你去见了母亲，留下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上官想以极其平静，似乎在说别人故事的语气，对上官叙说。可她端着碗的手，一直在颤抖，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涛骇浪。

黄昏时分，微有寒意，外面又在下雨，可这雨冷得像雪一样，吹进屋里，很快在她皮肤上花开，冻的她鼻尖和双颊都被冻得通红。

上官叙一动不动，维持同一个姿势很久很久，就在上官想以为他已经睡过去时，他的手指突然动了动。上官想附身在他耳边，听到他用轻微的声音说着什么，上官想嘴角浮起笑容，眼睛却已经被水雾朦胧。

“是的，您一定要挺过去，”她将药碗放在一边，苦笑着把他扶起来，“既然我娘都没有了，你再走了，我岂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上官叙喝了药，歇下以后，上官想出了房间。

连日的休息不好担惊受怕，让她此时十分疲惫，只想泡个热水澡，然后好好在床上睡一觉。她刚回到自己的屋中准备收拾几件衣服，窗枢处传来叩窗声。

上官想闻音回头，却见窗外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长长的眼跟盛了水似的明亮，姿态娴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潇洒不羁的气息。

上官想一愣，随即连舌头都打不直了：“夏……夏大哥！”

夏游哈哈一笑，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和单边酒窝，十分耐看。他说：“想想妹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上官想揪着衣服，有些不自在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两行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夏游看着她，嘴角的幅度缓缓落下，然后他双手撑墙，想要跳进来。

“大哥，不要进来了，”上官想大叫，“我照顾天花的病人太久，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事，我不想传染给你。”

夏游根本没把上官想说的事放在心上，他双手撑着墙壁，从窗户里跳了进来。他朝上官想伸出双臂，粲然一笑：“没关系，反正我得过天花，不怕再得第二次。”

此时，上官想不得不承认，夏游的突然出现她是感激的。

这么多天，她将自己裹挟在一个封闭的茧中，不敢去想别的，也不敢求别人的帮助，她觉得自己像背着沉重的枷锁在爬山，山顶远远，望不到头，每一天睁开眼睛，现实就在折磨她的意志。当夏游出现，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问候，她便将心中所有防线卸下，内心的软弱如涨潮一般，漫过坚强的堤坝。

上官想并没有扑过去，而是怵在原地，任泪水夺眶而出。夏游看她就像看自己的孩子，对她依旧是平和恬静的笑容，等上官想回过神来，夏游已将自己搂在怀中，温柔宠爱地摸着她的头发。

“不……”上官想声音哽咽，单手捂住嘴巴，眼泪从指缝间掉落，她依旧担心自己会传染他。但她又贪恋他此刻送来的温柔与关怀。

“没事，”夏游用手指帮他顺了顺头发，两手抱着她的双肩，认真地看着她：“我带了酒，今晚就让我们不醉不归，一醉解千愁。”

上官想一定是中邪了，才会信了他的话。两个人坐在天井里，慢慢地对饮。对伤心事避之不及，两人便谈了些乱七八糟的话题。夏游说了怎么知道找到她的，上官想又主动谈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夏游面带微笑，没有打断她的滔滔不绝，也没有肯定她。

后来，等上官想无话可说了，打着哈欠，夏游想了想，手在空中比画了一下。

“那时，你才这么高。”

上官想虽酔却不糊涂，拍了一下他的手，双手在空中比划比划，怒道：“哪有这么矮，至少有这么高才对！”

夏游哈哈笑起来，给他伴奏的是天井旁种的翠竹，翠竹迎风飘拂，姿态别致潇洒，并发出哗哗哗的响声。

“想想，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总是在你有麻烦的时候出现？”夏游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