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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跃进的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李安波听后感觉后背一阵凉。他故作镇静地回答道：“我...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去。”
。。。。。
高跃进是在晚上差不多黑透了的时候到达冯炼钢冯炼铁家的。
高跃进在上午大概九点半和去小弯田扯杂草的李安波分道扬镳后，本来想立刻转身去冯家院子的炼钢炼铁双胞胎家的，但很快又改变计划，他最终大步流星向自家家里回去。高跃进突然改变计划不是因为害怕被李安波看见自己去了炼钢炼铁家，而是突然意识到要是自己提点东西去炼钢炼铁家的话，一定要比空脚撂手去他们家效果好得多。
高跃进大步流星地踏进自家堂屋，他闻到了一阵阵刺鼻烧毛的味道，他又三步并着两步地迈进厨房，看见他二妹高悦娇一个人正把被火钳夹着的黑狗头往烧着木柴禾的柴灶洞里递。高跃进知道这是高悦娇在火燎黑狗头上的狗毛，他问他妹妹准备怎样烹饪这毛多皮厚骨多肉少的黑狗头，高悦娇说准备把整个弄干净后的狗头放进加有一把干辣椒，一小把绿花椒，几颗八角，几叶香叶，适量盐，些许酱油的铁锅里先大火后文火卤煮，约两三个小时狗头卤煮熟后，再捞出来晾干，最后再切成片装盘子。高跃进很赞成高悦娇这种对狗头的烹饪法，他还跟高悦娇交待清楚今天这狗头切成片块后，一定要均衡分成两盘装，每一盘都要有一半的狗嘴唇，狗牙龈，狗舌头，狗脸盘，狗脑花。高悦娇问他把狗头肉均衡分成两份干嘛，是要送一份给大伯高仁达家么。高跃进说人家大队主任才看不上狗头肉哩，他是要把一份狗头肉在晚上的时候给冯炼钢炼冯炼铁两兄弟家送去。高悦娇问高跃进是不是要去找冯家两兄弟一起去收狗卖狗。高跃进说是，还说刚才他还找了他妹夫李安波，只是这个妹夫对收狗卖狗的积极性好像不是很高。高悦娇听到高悦进称李安波为妹夫后，脸一下就变红了，一直红到了脖子。高跃进哈哈笑着说实际上他也挺看得起李安波的，只要李安波对高悦娇好，就算李安波不和他一起去收狗卖狗，他也愿意认李安波这个妹夫。高悦娇求让高悦进不要老是把李安波人前人后妹夫妹夫地叫，说她害怕他们爷高仁怀知道后责打唾骂自己，毕竟自己和李安波还没有结婚，有些事情要慢慢说慢慢消化。高悦进责怪高悦然，说她和李安波的事是进步得太快了些，但他拍着胸膛说他一定会把他未来的妹夫看好的，不会让自己的妹妹白白吃亏...
中午，高跃进欢天喜地从厨房里把一盘卤狗头拼盘端上了饭桌，并大声招呼他三妹来吃菜饭。高悦妍上饭桌后扫了一眼饭桌上的三个菜，见是一盘装盘很讲究的肉类，一碗红烧茄子，一碗炒空心菜，喜欢吃肉食的高悦妍问他大哥高悦进这个狗肉好不好吃。正准备把一坨狗脑花送入自己巨嘴的高悦进赶忙把自己的方头脸点得像拨浪鼓一样，说这狗头肉好吃极了。高悦娇有些怕怕地伸出筷子，人小手短的她，手上攥得紧紧的筷子最先碰到是一坨花白的狗脑花，筷子头触碰到花白脑花的一刹那，她的胖白小手像触电一样弹开。
“哥，这是什么，这么吓人，也装到盘子里面”高悦妍向高跃进尖叫道。
“狗...狗脑花呀，吃了大补的...吃了会变更聪明，吃啥补...”
“太恶心了，还是你吃吧，我不需要变更聪明了”八岁的高悦妍脆生生地打断了高跃进。
“不...不喜欢吃脑...脑花是吧，那你吃...吃其他的吧。”高跃进边用自己的大嘴狠嚼着腥臭的狗脑花边吃力地说道。
高悦妍的筷子又小心翼翼地向狗头拼盘伸去，这次她站了起来，把狗头拼盘里的狗脑，狗耳朵，狗嘴唇，狗鼻子，狗眼睛，狗头骨，狗头皮，狗牙龈，狗牙齿，狗喉咙俯视得清清楚楚，筷头像绣花针一样，在五彩斑斓狗头拼盘里，先触了一下粉红色的狗鼻子，又刺了一下黑色的狗嘴唇，再扎了一下绿色的狗眼睛，黑得亮的筷头像是自己被扎了一样迅飞回高悦妍的饭碗里。
“哥——这...这狗头肉我不吃了，看...看起来不太好吃，我吃其他的吧。”高悦妍把一双筷子竖竖地插入饭碗。
“小女孩嘛，要多尝试，你都没有吃进嘴里，怎么就知道不好吃呢。”高跃进循循善诱地劝说道。
“好吧”高悦妍很勉为其难地应道。
这次，两只筷头是像一对并翼飞行的小飞鸟飞到很恐很怖的狗头拼盘上空的，两只飞鸟先在狗头拼盘上空凌空停顿了片刻，然后鼓起天大的勇气扎头向下冲入狗头碎件林中，她们先是穿过像刀山一样的惨白狗牙齿，然后是攀飞过如荒漠似的褐黄狗头骨，再是掠过跟恶水相似的乌黑狗牙龈，最后缩翅进入同无底隧道一样的血红狗喉咙，忽又从狗喉咙飞回了碗里。
“哥，这狗...狗头肉我吃不下，我吃...吃其他菜吧。”高悦妍感觉自己的喉咙底部有东西往上涌。
“那些不喜欢，就吃狗头皮嘛！”高跃进边说边从狗头拼盘里夹了一块又绿又黄的狗头皮到高悦妍碗里。
高悦妍看着饭碗里的狗头皮，知道自己的大哥在用眼睛看着自己，她没有办法，用筷子夹起狗头皮，闭上双眼，把它送进了嘴里，同时强迫自己的牙齿舌头咀嚼搅拌起来。
“啊...啊...啊啊...”高悦妍一下子喷吐出了嘴里的狗头皮，接着捂嘴干呕起来。
“哥，三妹不喜欢吃狗头肉，你就不要强迫她吃嘛”高悦娇从堂屋里跑了出来。
“这狗头肉我吃着都好吃的呀。”高跃进边说边夹起几块狗头皮塞进嘴里。
。。。。。
高跃进摸黑到达冯炼钢冯炼铁家院坝的时候，冯家已经吃完晚饭了，冯炼钢刚从他家猪圈屋里的茅坑出来。
“吃夜饭了么？”高跃进看着从猪圈屋走出来的冯炼钢问道，他很庆幸他今天先碰到的是冯炼钢，而不是冯炼铁或者炼钢炼铁的父亲冯天伦。
“吃...吃了，刚吃了，你...你吃了么？”冯炼钢对高跃进的夜晚造访显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你弟弟冯炼铁呢？”高跃进边说边把右手提着的一个大油纸包往冯炼钢手上递。
“这...这是什么”冯炼钢双手接过高跃进塞过来的大油纸包。
“狗头肉，你们兄弟俩最喜欢吃的。”高跃进望着冯炼钢说道。
“啊...是...是真的么。”冯炼钢边说边动手准备把大油纸包打开。
“你拿到堂屋里面去嘛，这里乌漆嘛黑的，让人一点都看不清楚。”高跃进其实是担心冯炼铁在黑暗中把油纸里的狗头肉掉落在地上。
“要...要得”冯炼钢的下面的双腿向堂屋走去，上面的双手却扒拉着油纸包。
高跃进跟在冯炼钢的身后走进空无一人的冯家堂屋，只见冯家堂屋除了屋正中间有一张黑乎乎的饭桌和四条黑亮亮的长凳外，只有几把或卷刃或扭面或断把的挖锄铲锄横七竖八地躺放在靠近墙的地面。
“跃...跃进哥，你在堂屋坐...坐一会儿，我去给你烧点开水。”冯炼钢左手托着油纸包，右手从油纸包里抓出一把狗嘴唇狗牙龈。
“炼...炼钢，我们都是从...从小耍到大的难兄难弟，你不用客气”高跃进现自己跟口吃的冯炼钢说几句话后，自己也变得有点口吃了，他很想给自己的嘴巴来一巴掌。他接着对满手是狗油的冯炼钢说道：“你弟弟炼铁呢，你叫他出来，我有话和你们两兄弟说。”
“你...你有什么话对我说，他...他正在屋后和那老瘸鬼一起给那老...老不死的洗...洗澡呢，没有一...一顿饭的的功夫出不来。”
“那我们就在堂屋里坐着，等你爷和弟弟帮你妈把洗澡水烧好了我再和你们兄弟说话。”高跃进早就知道冯炼钢叫他那瘸左腿的干不了重活的父亲冯天伦为老瘸鬼，叫他那生病卧床一年多的母亲为老不死。高跃进接着贴心地拍了拍冯炼钢的肩膀指着黑乎乎的饭桌说道：“我们就坐在桌子上吃狗肉，边吃边等。”
“跃...跃进哥，你就...就先跟我说...说”边吃狗嘴唇狗牙龈边说话的冯炼钢更口吃了。
“你和你弟弟会打狗么？”高跃进觉得现在已经吊足了冯炼钢的胃口。
“怎...怎么不会打，我...们每年都...都要喂一...一两条狗来吃，都...都是我和我弟弟打...打死剥皮的。”面部扁平的冯炼钢边说边仰起头，把两只上斜眼睁的老大。
“我说的不是打自家的狗，我说的是打别人家的狗。”高跃进本想对着冯炼钢眨巴一下眼睛，但最后没有眨巴。
“打...打别...别人家的狗，我们都...都经常打嘛，有...有狗咬我们，我...我们都打。”冯炼钢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说的是把别人家的狗打死或者弄晕，然后拖走。”高跃进耐心地等冯炼钢把话说完，然后眨巴着眼睛说道。
“你...你说的是偷...偷狗。”愚蠢的冯炼钢张开了嘴巴。
“对，你和你弟弟会偷狗么。”高跃进直白地问道。
“没...没偷过，不...”
“现在我想让你或者你弟弟去偷狗，把偷来的狗给我，然后我负责高价钱卖出去。”高跃进感觉跟冯炼钢说话太累了，他也不想再装了。
“啊...你...你让我们去偷...偷别...别人家的狗”冯炼钢把嘴巴张得更大了。
“你不想去是吧，算了，我还是问一下你弟弟吧。”高跃进把黑红的头脸一扭。他接着瓮声瓮气地说道：“不过到时候我让你弟弟赚了大钱你可别来埋怨我。”
“赚...赚大钱，怎...”冯炼钢把张大的嘴巴闭回去了一下，又张嘴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