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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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火鸦看着木头小妖道走过中庭的院子，走进连接后院的过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出去，脚下莫名的沉重感袭来。
他内心说不出的难受和挣扎，被木头道士丢进米粥里的米肉，可是和他们一起被抓到道观，有着一样悲惨命运的少年。
给不给偏殿的少年，特别是何蟹他们说，那木桶里的肉其实是米肉，是身边的同伴？这是一个饥饿笼罩的世界……告诉他们，是把选择的机会交给他们自己，吃与不吃是一个痛苦的选择，说与不说也是一个痛苦的选择。
是应该让他们知道真相，还是让他们安心地吃上一顿肉？知道之后会怎样？也许有的人会因为恐惧不敢吃饭，接下来在恐惧中一直饿着肚子。可能有的人会觉得无所谓，对吃人肉毫无抵触，甚至早已经吃过，分食的人少了正好可以多吃一些。
周火鸦心里没有答案。虽然不愿，可他自己也吃了米肉，为了不让小道士察觉他有反抗的胆量和心思，很可能以后还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
心中有事，脚底无根。突然脚下一绊，一个趔趄就摔了出去，扑到了廊檐下的柱子上，撞得砰一声。他回头看下去，明白是自己腿抬得不够高，被穿堂和后院之间的门槛绊了一下。
他扶着柱子艰难地站起来，摸着生疼的额头，听见后院正殿那边传来肆意的笑声。木叶道士正从丹墀上走过来，看着周火鸦的狼狈样子，止不住的笑。
“那个谁，狗东西，你怎么这么蠢呢！哈哈哈……”木叶走到周火鸦的面前，欢快的笑声戛然而止，憋住笑意假装正经地说道：“蠢人有蠢福啊，你这个蠢货，路都不会走，哈哈哈哈……做饭倒是一把好手。师尊吃了你做的东西甚为满意，好好称赞了你个狗东西。”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嫉恨的味道，末了还带出一丝威胁的意思，眼神狠毒地盯着周火鸦看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走吧，蠢货。师尊对你有了兴趣，想要看看你的狗模样。”
周火鸦忘掉自己刚才的纠结，此刻木头道士已经走进偏殿，里面传来嘈杂中带着欢呼的声音，说不定米肉已经含在一些人的嘴里了。
他作出震惊的样子，仿佛不敢相信木叶说的话，卑微的躬身作揖：“师兄，师尊要，要见我？我，师兄，我怕……我该怎么办？师兄帮帮我。”
最后伸手抓住木叶道士的肩膀，作出要下跪的样子，带着哭腔哀求：“师兄，道爷，我错了，我错了……道爷救救我。”
木叶小道士冷笑一声，厌弃地掀开周火鸦的手：“看你那狗样，师尊又没说要吃了你，怕什么？胆子这么小，给你机会也不中用啊。站好了！跟我走。倘若让师尊等久了，了火，哼哼，有你好受的！”
木叶道士一甩袖子，扭头就往大殿走去。心里却在偷着乐，见到周火鸦软弱无能的样子，对自己养了一只听话又有用的狗甚为满意。
“木叶师兄对我的再造之恩，至死也不敢忘。我的命就是师兄的，任凭师兄处置。”周火鸦不停地表忠心，口中感恩戴德，跌跌撞撞地跟着木叶道士进了后殿。
现在无论木叶道士怎么骂得欢，占着嘴上的便宜，周火鸦也不会怒，他越是骂的欢，心中的提防就越会减弱。周火鸦觉得，木叶道士的威胁反倒没有闷声不响的木头道士大，恰恰是可以利用的人选。
一脚踏进后殿，周火鸦感到一股腥湿的风扑面而来，灌进了耳鼻口，像是由里到外都被扑了凉水，冷得全身颤抖了一下。
仰头望去，大殿正面一尊清天神像尊位，三丈有余，直抵屋顶，有遮天之象，面容不怒自威，似乎又眼含笑意。十几条或黄或红的幡帷自大殿梁架上垂下来，环绕在神像周围两三尺距离的空间内，平地起清风，四下的幡帷卷向空中，诡异地飘荡起来。主神像两侧，各有一尊丈余的木胎泥塑，右手持拂尘，左手捏诀，静穆地站着。
绕过主神像，身后有一片宽敞的禅坐之地，放着七八个积满灰尘的破蒲团，乃是一处没有遮挡的静室。静室后面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甬道，伸入尽头的暗处。
木叶在前，周火鸦在后，沿着深邃的甬道一直走，一直走。周火鸦看到木叶的身体一直在抑制不住地颤抖，自己仿佛也被甬道黑暗诡异的氛围所压迫，呼吸越来越重，几乎要提不起气来。
不知道是因为距离长，还是对时间的感受出了问题，他感觉在甬道中走了好长好长时间，不知道要通向何处。
惊疑不定中，突然木叶道士猝不及防地在前面转了弯，他疾步跟上去。转弯之后走了几步，通道一下宽敞了起来，也亮敞了许多。又往前走了一截，才看见几间屋子，其中一间敞开着门，亮着浅浅的光，像是点着蜡烛。
木叶道士在一间敞开门的袇房外跪坐下来，低眉顺眼垂下头去。
小心的说道：“师尊，人已带到了。”
周火鸦赶紧有样学样，在木叶的旁边跪了下去。
房间的门轻缓地打开，周火鸦侧过头小心翼翼地看向房间，半边床榻和桌子的一角出现在视线里。
“老道就是住这里面？”
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周火鸦就看见一只黑色的触手飞了出来，如一根箭矢飞出一般，嗖的一下瞬间来到身前，缠住他的身体和手臂。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他已经被拉进了房间，扔在了地上。
然后那黑色的触手瞬间消失在了地上的毯子里。
一股带着潮湿气息的风包裹了周火鸦的全身，一阵阵鸡皮疙瘩从脚底翻涌到头顶。他战战兢兢抬起头来，看见老道就坐在桌子的对面，神情平静。
老道夹起一块肉扔到他的面前，满目慈祥地看着他，嘴里不紧不慢地嚼着东西。
“赏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