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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口气说了一堆,没一句好听的话,实在不懂看人眼色。

谢狁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用心,何苦还要干巴巴将二人心知肚明的事再说一遍。

谢狁却没有嫌弃,也没有打断她的话,反而逗她:“说得这样实诚,不怕我将这话转告给王之玄?”

李化吉道:“皇叔若还想我嫁给王之玄,就不会。”

谢狁收了笑。

李化吉有些莫名,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只好战战兢兢地站着,等着谢狁的处置。

谢狁道:“隆汉,你聪明,却不知道该如何利用你自己让男人心软。”

他坐上了圈椅。

“过来。”

李化吉亦步亦趋,到了他面前。

“斜倚着我的腿,将脸靠在我的膝盖上。”谢狁道,“最好能将簪子脱去,散下长发。若是如此,下回就是想用戒尺打你,我的气也消了。”

李化吉想了下那个画面,实在想不出自己怎么能鼓起这样多的勇气,去靠近谢狁。

她瞪大了眼,干干地站着,看了会儿谢狁的膝盖,仍旧没有勇气动作。

她小声的,嗫嚅的:“皇叔的气还没消吗?”

谢狁似笑非笑的:“原本看你毫不犹豫出卖王之玄,对我还算忠心,便不打算计较,可后来听你说了句话,又觉得该给你

个教训。”

李化吉努力回想了一下,在那之后她好像只说了一句话,可是那句话也平平无奇,不过是在解释她的做法而已,怎么就惹得他不高兴了?

难不成他觉得她妄自忖度了他的想法,因此才不高兴?

虽谢狁不是君王,却也让她生出了伴君如伴虎的念头,李化吉越发觉得他脾气难以琢磨,惹怒容易,消气难,于是纵然不愿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手挨着谢狁的袍子,却不敢触碰实了,只能半矜着手虚拢着,将脸慢慢靠上去。

可脸,也不敢靠实了,全靠脖颈费力地撑着,十分的别扭。

谢狁的手指便贴上了她的后脖颈,可惜了,她今日穿得并非高领的长褙子,因此叫他的指尖与李化吉的肌肤贴了个实在,将她的脸摁了下去,他身上的龙涎香一下子就近了,还有那暖暖的体温。

谢狁有体温这件事,也让李化吉诧异无比。

但她来不及有过多的诧异,因为谢狁的手掌向上,手指微屈,用指骨贴着脖颈,从后到前,擦过细腻的肌肤,脉络清晰的筋脉,颤抖的小红痣,到了她的脸上。

她听他说:“真没用,连撒娇都要人教。”

*

隔着帘帐,王之玄静静地看着。

“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这是舞榭歌台,最爱唱的《子夜歌》,不是艳曲却也似艳曲。

他喝到醉眼朦胧时,在脂粉欢场里找谢狁的身影。

谢狁永远是最挑眼的那个,风流落拓,却不沾红尘,开一扇窗,清风吹尽粉腻香气,他持酒壶,就坐在窗台上,任明月满身。

又有人说,谢家三郎当真是清风朗月,也不知将来到底是哪家的小娘子才能摘得下这弯孤高的月,将他狠狠拖进尘土滚上一圈,让他也沾上欲,染上情,刻上恨。

王之玄那时总笑着摇头,难。

后来谢狁不再是谢狁,而成了弄权的大司马,没有人再提清风朗月,在众人眼里,他已跌下高台,手染权欲,已成为了最俗不可耐的人。

自然没有人记得那后头的两句话,要他染上情,要他刻上恨。

如此,方才能做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王之玄旁观谢狁从弱冠之年,孑然一身到了三十而立,慢慢接受了谢狁将一生风月无关。

他没有想过有一天,这首靡靡子夜歌,也能落到谢狁的身上。

王之玄的目光缓缓落到李化吉身上,她侧着脸,双唇为难地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唯有唇珠饱满。

粉夹浮着桃色,分不清究竟是窘迫还是害臊,她深深呼吸几回,仍旧如鲠在喉,难以启唇。

谢狁不紧不慢地捏着她的脸颊,并不着急的模样,却反而将李化吉逼得快哭出来了。

她双眼泛红,浮起的泪光连王之玄都瞧得一清二楚。

“皇叔。”

她涩着声,却因带了哭腔,尾音发颤,反而将滞涩的声音软得一塌糊涂。

“侄女知错了,还求皇叔宽恕。”

谢狁微弯腰,将她的脸颊抵起,在她被迫转脸的刹那,有晶莹的泪珠迅速滑过脸庞。

谢狁慢条斯理教她:“又说错了,不是宽恕,是怜惜。你以为你是犯了错,铮铮铁骨等待就义的忠臣吗?”

李化吉的脸颊被他握在掌心里,不得不忍气吞声:“侄女知错了,还求皇叔……怜惜。”

谢狁方才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有几分满意:“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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