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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两个对猫篮都有着充满痛苦与恐惧的不快记忆,所以我想她们绝不会愿意乖乖地待在猫篮里。我让她们在汽车后座自由活动。灰咪咪立刻跳到前座,窝在我腿上。她看起来非常凄惨。在前往伦敦的旅途中,她一路都在浑身发抖并“喵喵”哀号,而她那一刻也不停的凄厉尖叫,把大家全都快要逼疯了。黑猫的声音低沉而哀怨,但这主要是因为她自己心情不好,跟外在环境其实没什么关系。每当车窗前出现一辆轿车或是卡车时,灰咪咪就会吓得“哇哇”大叫。所以我干脆把她放下来,让她待在我脚边,这样她就看不到来来往往的车辆了。但这也不行。她想看看那些把她吓得半死的怪声音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可是在她看到之后,又觉得完全无法忍受。她蹲坐在我腿上,一听到有声音逐渐逼近,就立刻抬起头来,望着一团黑压压的巨大机器,摇摇晃晃地迅速蹿到前方,或是落到背后——再咧开嘴“喵喵”狂叫。透过一只猫的眼光,去重新体验现实的交通状况,让我学到了崭新的一课,而这是通常一坐上车就完全与外界隔绝的我们所无缘体会到的感觉。我们听不见车外那骇人的噪音——那轰隆轰隆、吱吱嘎嘎的恐怖怒吼。我们要是听得见的话,一定也会像灰咪咪一样吓得发狂。

最后我们实在受不了了,干脆停下车,企图把灰咪咪关进猫篮。这下她吓得发狂了,歇斯底里地拼命反抗。我们只好放开她,把黑猫放进猫篮。黑猫乖乖地待在篮子里,显然很高兴头上有个盖子可以保护她。在接下来的旅程中,黑猫就一直坐在猫篮里,把她的小黑鼻从篮边的洞孔伸出来透气。我们抚摸她的鼻子,跟她说话。她发出低沉哀怨的叫声,但似乎并没有太过慌张。也许她镇定的态度,跟她当时腹中怀了小猫,多多少少有些关连。

灰咪咪仍在不停地发牢骚。在我们前往德文郡的整整六小时车程中,她的尖叫声从来不曾断过。最后她钻到前座的椅子底下,而那不可理喻且毫无意义的惨叫仍然没有停止,不论我们怎么劝怎么哄怎么安慰,全都一点儿用也没有。没过多久,我们也就习惯了,就把它当做是外面的车声,来个充耳不闻。

当晚我们在一位乡下朋友家里过夜。两只猫被关在一个大房间里,里面放了猫砂盆和食物供她们使用。家里还有其他猫,所以我们不能把她们放出来自由活动。灰咪咪为了要赢过黑猫,取得领导地位,一下子就把刚才的恐惧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先去用猫砂盆,先去吃东西,并且霸占了房中唯一的一张床。黑猫吃完东西,用过猫砂盆后,就坐在地板上,抬头望着灰咪咪。等灰咪咪再跳下床去吃东西的时候,黑猫立刻快步蹿到床上,但马上就被赶了下来。

她们就这样过了一整夜。至少,在我醒来时,黑猫依然待在地板上,抬头凝视床上的灰咪咪,而灰咪咪则坐在床尾捍卫她的疆土,低头怒目瞪视黑猫。

我们搬到一栋荒野中的小屋。房子很旧,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屋子里没什么家具,但却有一个大壁炉。两只猫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种毫无屏障的熊熊烈火。木头一起火燃烧,灰咪咪就吓得尖声怪叫,一溜烟地逃到楼上,躲在床底下不敢出来。

黑猫在楼下的房间里嗅来嗅去四处巡视,找到了屋中唯一的一张扶手椅,把它占为己有。她对火很感兴趣;她并不怕火,只要离它远一点儿就行了。

但小屋外的乡野却令她感到害怕——那儿的田野、草地和树木,并不是局限在一个用砖墙筑成的整齐的长方形区域里面,而是一片点缀着几座矮石墙、连绵数亩之远的广袤大地。

但接下来有好几天,我们为了打扫屋子,必须把两只猫赶到外面去。她们知道自己非出去不可,只好乖乖地走到屋外——但才一会儿就又立刻跑回家。刚开始她们不敢离家太远,只是待在窗户下的花圃和鹅卵石附近。接着她们往前多走了几步,到达一堵爬满植物的石墙旁边。然后她们踏入一片围墙环绕的空地。而这个地方,让首次离家探险的灰咪咪不禁流连忘返,居然忘了要立刻跑回家去。这里长满了高耸茂密的荨麻、蓟草和毛地黄,鸟儿和老鼠多得数不清。灰咪咪蹲坐在这片小荒野的边缘地带,而她的胡须、耳朵和尾巴全都在忙碌地工作——专心去倾听,去感觉。但她当时尚未准备好去服从自己的天性。只要有只小鸟突然停到树枝上,就足以让她吓得落荒而逃,一溜烟地蹿回家里,躲到楼上的床底下不敢出来。她在床底下一连躲了好几天。但若是家里有客人来访,或是有人来送木柴、牛奶和面包等生活必需品,她只要一听到车声,似乎就觉得自己被困在屋子里束手待毙。她会连忙冲出大门跑到旷野,大概是认为那儿比较安全。换句话说,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判断力,她仿佛在瞬间被废去武功,过去的本能全都变得不管用了。而且她也不肯吃东西,猫经常因为食物难吃,受到惊吓,或是身体不舒服等原因而拒绝进食,他们只靠一点儿牛奶或清水维生,但存活的时间,却往往久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我们担心她会跑掉——她说不定会想要跑回伦敦。

在我只有六七岁大的时候,曾有个男人坐在我们农庄小茅屋中的灯光下,温柔地抚摸一只猫。我记得他坐在那儿摸猫咪,轻声跟她说话,而那圈圆形的光晕,使男人和猫咪形成一幅至今依然令我难以忘怀的画面。我又再度体会到当时那种强烈的不安,那种极端不舒服的感觉。我站在我父亲身边,跟他一同亲眼目睹并感觉到这一切。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努力回想,试着在想象中看到那照亮柔软灰毛的温暖光晕,并再度听到他那充满感情的嗓音,企图唤醒当时的记忆。但我只记得,我那时感到非常不安,希望他赶快离开。有些事情很不对劲。他想养猫。他是一名伐木工人,在大约二十英里外的山脉附近伐木。到了周末,他就会返回索尔兹伯里,跟他的妻小相聚。现在问题来了:他干吗要在伐木工人住的营帐里养猫啊?他为什么不去找一只可以真正把他当成主人,或至少把营区当做家的小猫,却偏偏要挑一只已经长成的大猫呢?为什么他就是要这一只猫?而我们又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把一只已经养驯的大猫送给别人,而且还是送给一个只是暂时住在伐木营区,雨季一到就会回到城里去的男人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嗯,答案就隐藏在当晚屋里那种暗潮汹涌的紧张气氛之中。

是我们自己把猫送到伐木营区去的。

在一座山脉的高耸丘陵地带中,有一片树林密布、有如公园一般美丽的静谧乡野。在树林低处有一片搭满白色营帐的垦拓地。四周回荡着聒噪的蝉鸣声。当时应该是九月底或是十月,因为雨季快要来临了。天气热得要命。从远方的树林中,传来“咻咻”的锯木声,听起来就跟蝉鸣一样单调且持续不断。稍后当锯木声停止时,四周就显得分外寂静。远处又有另一棵树“哗啦啦”地倒下来,断裂的枝桠散发出一股温暖而浓郁的草叶香气。

我们当晚在那个闷热寂静的地方过夜。猫咪就留在那儿没跟我们回家。营区里没有电话,但那个男人下个周末就打电话给我们,说猫咪不见了。他非常抱歉。他遵照我母亲的指示,在猫爪上抹了奶油,但没把猫关起来,因为帐篷里根本没地方可关猫嘛,现在猫已经跑掉了。

两个星期后,在一个炎热的早晨,那只猫咪突然从灌木丛里冒出来,慢慢爬回家中。她原本是一只毛色亮丽的漂亮灰猫,现在瘦成了皮包骨,毛色黯淡无光,眼神狂乱且充满了恐惧。她立刻跑到我母亲身边,蹲下来痴痴地望着她,以便确定在这恐怖骇人的世界里,至少还有这个她所信赖的人陪在身边。然后她就跳进我母亲怀里,沉浸在返家的喜悦中,开心地打呼噜并“喵喵”叫。

嗯,她足足走了二十英里,就算她是从空中飞过来的,至少也有十五英里左右的距离,通常猫是没办法走那么远的。这只猫咪偷偷溜出帐篷,朝着直觉告诉她的方向奋勇前进。那里并没有像样的路可走。在我们家农庄和伐木营区之间,只有一些胡乱辟出来的简陋羊肠小径,全都是一些难走的泥巴路,而且在通往营区途中,还有足足四五英里的道路,只不过是一些车轮碾过干草留下的痕迹。她不可能会懂得要沿着车轮踪迹走回家。她想必是直接穿越乡野,那片杳无人烟的荒凉草原,虽然有许多鸟类和老鼠可让她填饱肚子,但同样也有着豹、蛇和猛禽等猫族的天敌。她可能都是在夜晚行动。而且她还得越过两条河流。当时旱季将近尾声,河面并不是太宽阔。有些地方应该有石头可供踏脚渡河,要不然她也可能仔细搜寻河岸,找到某株枝桠跟对岸相连的大树,沿着树枝越过河流。她说不定还要游泳哩。我听说猫其实会游泳,但我从来没亲眼见过就是了。

雨季就在那两个礼拜突然到来。两条河流都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泛滥成灾。在十英里、十五英里、二十英里外的上游区,有强烈的暴风雨来袭。河水突然暴涨成高达二至十五英尺的滔天巨浪,以万马奔腾之势朝下奔流。在雨季第一波洪水冲下来时,猫很可能就坐在河岸边,等着找机会渡河。但她非常幸运,安然无恙地渡过了两条河流。不过,她应该掉进水里过:她的毛显然曾经湿透,然后才被风吹干。当她平安渡过第二条河流之后,她还得在荒凉的大草原上再走上整整十英里路。她当时想必是饿着肚子,气急败坏地盲目摸索,她完全没有半点儿把握,只知道自己必须往前走,照着直觉告诉她的方向继续前进。

灰咪咪并没有跑掉,虽然,每当家里有陌生人接近,让她吓得溜到田野中躲藏的时候,她心里或许曾动过要离开的念头,但她并没有真正付诸行动。而在另一方面,黑猫却气定神闲地窝在扶手椅中,霸住这个位子再也不肯走了。

我们那时候忙得要命,有许多工作要做,粉刷墙壁,扫地,把附近好几亩地上的荨麻和野草全都清除掉。我们根本没时间煮饭,所以吃得很随便,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黑猫乖乖地跟我们一起乱吃,她很快乐,因为胆小的灰咪咪自动退出战场,现在已经没有别的猫会跟她竞争了。只要我们一回到家里,黑猫就会跑过来绕着我们腿边打转,开心地打呼噜,而我们自然会好好疼她一下。她窝在椅子上,望着我们踩着大皮靴“乒乒乓乓”地走进走出,再凝视着狂舞的炉火,没过多久——这种转变并非在瞬间发生,她还得花点儿时间去适应——那艳红且不停蹿动的火焰,就成功说服她相信一个我们早就视为理所当然的事实:猫咪本来就该待在炉火边取暖。

她的胆子越变越大,不久之后,她就已经敢走到炉火边,坐在那儿烤火了。她爬到角落的木柴堆上,再从那儿跳进旧烤箱里面,显然是觉得这儿比扶手椅更适合生养小猫。但有人忘了她还待在里面,就把烤箱关了起来。在一个寒风刺骨的深夜,隐约传来黑猫哀怨的惨叫,声音流露出她在面对残酷命运时的茫然无助。黑猫的抱怨声向来不能等闲视之:这表示事态严重,她不像灰咪咪那么爱发牢骚,她只有在真正有事情时才会“喵喵”哀啼。我们赶紧跑下楼。那哀怨的惨叫是从墙壁中传出来的。黑猫被关在烤箱里。这其实没什么危险,但她却吓得半死。在此之后,她就不再作任何非分之想,总是乖乖地待在地板上和扶手椅中过日子,至少在这些地方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所以,当灰咪咪终于从床底下爬出来,回到楼下时,却赫然发现江山易主,黑猫已经在家中称王了。

灰咪咪用凌厉的眼神瞪视黑猫,她弓起背脊,摆出恐吓的姿势,并突然做出凶狠的攻击动作,想要把黑猫吓得从椅子上蹿下来,离炉火远一些。但黑猫根本理都不理她。灰咪咪想要开始耍那不吃东西的老把戏。但她运气不好,我们大家全都忙得没空跟她玩这种游戏。

黑猫舒舒服服地窝在炉火边,而灰咪咪却离得远远的,完全被排除在外。

灰咪咪坐在窗边,对蹿动的火焰发出挑战的叫声。她走近了一些——炉火并没有伤害到她。而且黑猫就坐在炉火边,近得连胡须都快要碰到火焰了。还不是一点儿事也没有。灰咪咪再靠近一些,坐在壁炉前方的地毯上,凝视着火焰。她的双耳贴向脑后,尾巴甩个不停。她也跟黑猫一样,渐渐明白关在栅栏后的火焰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在壁炉前躺下来打滚,就像她在伦敦家中晒太阳时那样,露出奶油色的腹部享受温暖的炉火。她现在已经不怕火了,而她绝对不能容忍黑猫在家里称王。

我一个人在小屋里住了几天。没多久,黑猫就突然失去了踪影。灰咪咪窝在扶手椅中,灰咪咪躺在炉火前。我找遍小屋,却还是看不到黑猫的身影。灰咪咪开心地打呼噜,舔我,咬我,不停地“喵喵”撒娇,告诉我家里只有她一只猫,她觉得好开心哟,没有黑猫真是太太太棒了。

我出去找黑猫,发现她躲在田野中,哀怨地“喵喵”叫。我把她抱回家,而她一到家就吓得抱头鼠窜,一看到灰咪咪就躲得老远。我气得揍了灰咪咪一下。

接下来,每当我开车去买东西,或是到荒野去工作时,黑猫就会一路跟着我走到车边,“喵喵”叫个不停。这并不是因为她想跟我一起上车,她压根儿就不想放我走。我注意到,只要我一开车离去,她就会爬到墙上或是树上,背贴着安全的屏障,直到我回家她才会跳下来。灰咪咪显然是趁我不在的时候,狠狠修理了黑猫一顿。黑猫那时候就快要生了,她生完第一胎就立刻再度怀孕。灰咪咪比她强壮多了,她自然根本就不是对手。这次我发狠痛揍灰咪咪,骂她是恶劣的坏猫。她精得很,自然明白我为什么对她这么凶。我每次开车出门前,就先把黑猫带进小屋,把灰咪咪关在门外。灰咪咪满肚子不高兴。黑猫虽被她压得死死的,但却在我们的支持下重新霸占扶手椅,死都不让灰咪咪靠近。

于是灰咪咪就这样踏入花园,在除掉杂草之后,现在那儿只剩下一片半亩大的残梗。她抓了几只老鼠带回家,放在地板中央。我们一点儿也不领情,马上把老鼠丢出去。这下灰咪咪干脆就不回家了,开始在户外过日子。

石墙中间有一条狭窄的小径,可以通往下方一片面积不大的林中空地,这里长满了高到肩膀的杂草。我们把杂草清除干净,发现空地中央有一个平静无波的小池塘。池边有一株大树,浓密的树荫覆盖住整个湖面,池塘周围长满青草,后面还有几株矮树和灌木丛。

池塘边有一块大石头。灰咪咪坐在石头上俯瞰池水。这玩意儿到底危不危险呀?对她来说,一大片宽阔的水面,就跟炉火一样新鲜,她过去可从来没见过这种怪物。一阵微风吹过,水面泛起涟漪,池水涌到石边,溅湿了她的爪子。她吓得暴吼一声,赶紧朝家里跑去。她坐在屋子大门前,双耳贴向脑后,紧盯着下方那条通往池塘的小径。过了一阵子,她开始慢慢走过去——她并没有立刻采取行动:灰咪咪绝不会那么快就承认自己犯错。她先装模作样地摆好姿势,好整以暇地舔理皮毛,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表示自己根本不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然后她换了另一条路线,先从花园地势较高的地方穿过去,再走下布满岩石的斜坡,绕一个大圈回到池塘边。池边的石头仍待在原处。池塘中的水仍在微微晃动。而池边那株枝桠低垂的大树也依然存在。灰咪咪穿越潮湿的草地,而她活像个老太太似的,嫌东嫌西地小心选路走。她坐在石头上,低头凝视池水。一阵风吹过来,她头上的粗树枝迎风摇晃,池水也再度拍击石头,溅湿了她的爪子。她连忙把爪子缩回来,坐得直挺挺的,姿势显得既僵硬又紧张。她抬头看看大树,树枝被风吹得一阵急晃——这对她来说倒是熟悉得很。她望着晃动的池水静静思索,然后做了一个动作,这通常是她在面对食物时才会出现的举动。灰咪咪和黑猫若是看到她们没吃过的食物,都会先伸出爪子碰碰看再说。她们会先戳一戳,拍一拍,把爪子凑到鼻前闻一闻,然后才开始舔食那些陌生的食物。灰咪咪伸出爪子去碰水,但其实她根本没真的碰到。她缩回爪子。那时她差点儿就拔腿开溜:她全身肌肉紧绷,摆出准备逃窜的姿势,但却在最后一刻改变心意。她俯下头去舔水。她不喜欢池水的味道。那跟晚上我搁在床边杯子里的水味道不太一样,也跟水龙头里流出的液体有些差别,她平常口渴的时候,就会把头凑到水龙头边就水喝。她将爪子浸入水中,过了一会儿再缩回来,舔爪子上的水。的确是水,没错。水,她当然不陌生啦,但水的种类实在是太多了。

灰咪咪蹲坐在石头上,低头望着池塘,凝视自己的倒影。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她又不是没看过镜子。但往来波动的涟漪搅乱了她的倒影。她伸出爪子去触碰水中的影像,但这跟镜子不一样,她的爪子直接穿过倒影浸入水中,弄得湿答答的。她连忙挺起身来,这下她可是真的生气了。这对她来说实在太过分了,她摆出高贵的仪态,昂首阔步地穿越潮湿的草地,缓缓走回屋中。她踏进大门后,先用怨恨的目光,恶狠狠地瞪了黑猫一眼,接着就走到炉火边,背对着黑猫坐下来,而黑猫坐在她的王位上,神情戒备地盯着灰咪咪,准备捍卫她的疆土。

灰咪咪又重新走回池边,爬上石头。她坐在石头上,而她注意到,许多鸟儿栖息在池边的大树上,等她一离开这片林中空地,它们就会飞下来饮水戏水,在池面上往来飞舞。灰咪咪现在完全是为了想要捕鸟,才会走到池塘旁边。可惜她连一只也抓不到。据我所知,在我们住在小屋这段时间,她从来也没真正抓到过一只鸟儿。这或许是因为这地方猫太多了,所以鸟儿已经学会该怎么避开猫的魔爪了吧?

我若是在夜晚驾车驶过附近的小径,车灯总是会照到几只猫:在篱笆中间抓老鼠的猫,快跑避开车轮的猫,站在大门前的猫,坐在围墙上的猫。

我们的小屋地点非常隐秘,周围有许多树丛与围墙,跟外界的道路和其他房屋完全隔绝。我们搬到这儿来的第一个礼拜,就有好几只猫过来打探情况,看看新房客是什么样的人,有没有带猫一起过来住。

一天深夜,我看到有条微带红色的尾巴,从敞开的窗口蹿了出来。我以为那是猫,然后我就上床睡觉了。但第二天,我在店里听别人说,这儿会有狐狸远从达特穆尔高地跑过来来抓猫。我听到一大堆关于猫跟狐狸的吓人故事。但你要是住在乡下,是不可能永远把猫关在屋子里的,在这样一个到处都是猫的地方,似乎也不能保证猫能避开狐狸的攻击,或是其他任何危险。

后来我发现那条红尾巴的主人,原来是一只红棕色的漂亮猫咪。灰咪咪已经把小屋占为己有,所以当时那只猫是被灰咪咪轰了出去。没过多久,只要有猫胆敢靠近庭院入口,就算那儿距离屋子足足有一百码远,灰咪咪也会立刻冲过去把他们赶走。小屋和周围的田野已全都变成灰咪咪的领土。屋子附近有一片地势较高的旷野,我们经常会看到她躺在那片狭长的草地上晒太阳,要不然就是蹲伏在泥潭遍布的低洼地带,那儿有许多鸟儿会飞下来饮水。

然后发生了一起动物入侵事件。屋子旁边的篱笆倒了。有天早上,当我准备去生火时,却看到两只猫一块儿站在窗台上,她们俩显然已暂时结为同盟,因为窗外突然跑来一大群臭气熏天的巨兽,在院子里轰隆隆地横冲直撞,并发出骇人的吼叫声,而她们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种恐怖的怪物。黑猫又开始发出她那哀怨而空洞的哀叫:这实在是太过分了,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呀?这我可没办法应付,拜托快来帮帮忙吧。而灰咪咪却站在远离危险的窗台上,发出挑战的尖叫。附近田野中的牛群冲破篱笆,大批大批地涌进我们家院子里,它们经过小屋,直接走向池塘和狭长的田野,显然是知道那里有肥美的牧草。没人替我把牛赶出去,等了许久,才好不容易等到救星出现,而牛群的主人更是连影子都没看到。五十头左右的巨兽开开心心地在这儿待下来,把两只猫搞得心烦意乱。在救星替我们把这些吓人的巨兽赶回它们自己家去之前,两只猫不停地在窗台间蹿过来蹿过去,再气冲冲地冲到大门外,发出怨恨的“喵喵”叫声。她们完全没受到伤害。这让两只都市猫学到了一课:这种陌生动物其实一点儿也不危险。在一两天后,入口处的大门忘了关,附近荒野中的几匹小马闯进了我们家院子里,而两只猫一点儿也不害怕,甚至连叫都没叫一声。八匹小马待在旧花园里吃青草,灰咪咪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坐在石墙上盯着它们瞧。她并不打算跳下墙,但她对它们很感兴趣,在小马们自己决定离开之前,她一直坐在墙上望着它们。

猫会花上好几个钟头,去观察他们不熟悉的生物、事件,以及动作。像是铺床、扫地、行李打包、把箱子里的东西取出来、缝纫、编织等等——他们全都爱看得很。但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就在一个多礼拜前,黑猫带着她的两只小猫坐在地板中央,兴致勃勃地看我剪布。他们仔细观察那动个不停的剪刀,我双手的动作,看我把各种布料分门别类地堆成好几摞。他们整个早上都待在那儿,全神贯注地看得入迷。但在我看来,他们所看到的东西,其实跟我们人类想的并不一样。我这么说是有理由的,举例来说,每当灰咪咪一连花上半个钟头,望着在阳光中飞舞的尘埃时,她究竟看到了什么?而当她望着窗外迎风摇摆的树叶时,她又看到了什么样的景象?当她抬头凝视悬挂在烟囱上方的月亮时,她眼中所看到的又是何种风景?

黑猫咪对小猫的教育向来不遗余力,从来不会放过任何让小猫们学习知识或是获得教训的机会。那么,她为什么要花整个早上的时间,让两只小猫分别坐在她两旁,跟她一起凝视那在黑布上闪烁的金属光芒,又为什么要去闻闻剪刀、闻闻布,在附近转来转去,然后再把她观察所得的结果告诉小猫,要他们跟着照做呢?只是小猫做得有一搭没一搭的,因为他们实在有太多游戏要玩。但他们还是乖乖去闻闻剪刀、闻闻布,把母亲交代的事情一一做好。然后他们又再度坐下来凝视。可以确定的是,她显然是在一边学习,一边把她所学习到的知识,全都教给她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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