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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他们就上床做爱了。他们非常渴望、好奇,却始终没能做的这件事,现在,婚后,则成了他们被期待的一项任务,因而两人都从容了。看见彼此裸露的地方(不是所有的地方),触摸胳膊、乳房和像火一样燃烧的地方,他们还很害羞,但这无法躲闪的激情冲淡了他们的羞怯。“是的,让人很害羞,”他们仿佛在用眼神告诉对方,“但很遗憾,我们必须做。”

拉伊哈:房间要是暗的就好了!我讨厌四目相对时那种害羞的感觉。灰白的窗帘根本遮不住夏日午后强烈的阳光。麦夫鲁特有时候表现得过于饥渴和粗鲁,我推开了他一两次;可是另一方面,我又喜欢他那坚决的样子,我也放任自己了。麦夫鲁特的那个东西,我看见过两次,有点害怕。就像搂着一个婴儿那样,我搂着我漂亮纯真的麦夫鲁特的脖子,不让我的眼睛看见下面那个大家伙。

无论是麦夫鲁特还是拉伊哈,作为他们在村里接受的宗教教育的一部分,和他们从朋友那里听来的相反,他们知道夫妻间不存在任何羞耻的东西,但当他们四目相对时还是会害羞。没过多久他们就明白了,这种羞怯会慢慢褪去,他们要把做爱当成一件人性的事情来接受,甚至要把它当作成熟的体现。

“我渴死了。”麦夫鲁特说,有一阵他仿佛快要窒息了。

仿佛整个家、墙壁、窗户、房顶都在流汗。

“水罐旁边有杯子。”拉伊哈躲在被单下面说。

麦夫鲁特觉得,从拉伊哈的眼神来看,仿佛她不是从自身内部,而是从外部在看这个世界。而他自己往桌上的杯里倒水时,也感觉自己只是一个灵魂,是他的灵魂出窍了。给妻子递水时他想到,犹如做爱是一件非常放肆无耻的事情一般,它也可能有非常宗教和精神的一面。以喝水为借口,甚至带着一种归顺的感受,他们端详彼此赤裸的身体,又害羞,又对人生感到惊讶。

麦夫鲁特看见,拉伊哈雪白的肌肤宛如一束光在房间里散射开来。他猜想,她身上的一些粉红色和浅紫色斑痕可能是他自己不小心弄出来的。重新钻进被单时,带着知道一切顺利的轻松,他们又搂在了一起。麦夫鲁特的嘴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之前他毫无准备的甜言蜜语。

“亲爱的,”他对拉伊哈说,“我的唯一,你太可爱了……”

儿时妈妈和姐姐们大声对他说的这些话,现在犹如透露一个秘密,他发自内心地呢喃着。他叫着拉伊哈,好似一个在森林里害怕迷路、惊慌失措的人。关了灯,他们睡去又醒来,在黑暗中爬起来喝水,一直做爱到天亮。结婚最棒的一面,就是能够随心所欲地尽情做爱。

早上,当麦夫鲁特和拉伊哈在床单上看见樱桃色的血渍时,他们又害羞,又都暗自高兴,这是拉伊哈作为处女的一个期待中的标识。尽管他们从没说起这个话题,但是麦夫鲁特和拉伊哈早上一起准备晚上去卖的樱桃冰激凌时,总会联想起和这颜色相似的东西。

拉伊哈:麦夫鲁特从小学毕业留在村里的那年起,而我则在更小的时候,十岁起,就开始在每个斋月里把斋了。小时候有一次,当我和萨米哈打着瞌睡等待开斋时,我姐姐维蒂哈因为饥饿眼前发黑,和手上的托盘一起,像地震时的宣礼塔一样倒在了地上。打那以后我们就知道了,一旦眼前发黑就要立刻蹲坐在地上。有时,为了玩闹,即便眼前没发黑,我们也会好似天旋地转一般摇晃一下,然后倒在地上一起开怀大笑。把斋的每个人,即便是孩子都知道,夫妻们全天都不应该接近彼此。可是结婚三天后斋月就开始了,我和麦夫鲁特开始怀疑起这条我们熟知的规矩。

霍加,亲吻手会破斋吗?不会!亲吻肩膀呢?大概也不会。亲吻妻子的脖子呢?脸颊呢?假如你不再进一步,宗教宽容一个有礼貌的亲吻。为我们主持宗教婚礼的旧货商说过,假如没接触到唾液,即便是嘴对嘴的亲吻也不会破斋。最信任霍加的麦夫鲁特说,因为是他让我们结婚的,所以只有他才是最权威的。在我们的宗教里,还有一条为一切辩解的出路。炎热漫长的夏日里,消失在森林和河床里、不知羞耻地自娱自乐的那些把斋孩子争辩道:“伊玛目先生说,不要亲近你们的配偶,但没说不要亲近你们自己啊……”这是维蒂哈告诉我的。也许书上也根本没有斋月禁止做爱的条款。

现在你们大概已经明白了:我和麦夫鲁特在漫长炎热的斋月里,没能控制我们的情欲,继续做爱了。如果算罪孽,我接受,我也很爱我漂亮的麦夫鲁特。我们对任何人无害!我想问那些说我们有罪的人这样一个问题:你们认为,斋月前急急忙忙让他们结婚、人生中第一次做爱的成千上万的年轻人,在昏昏沉沉的把斋时间里,会在家里做什么?

斋月里,麦夫鲁特从回到锡瓦斯农村的赫泽尔那里,租来了冰激凌小贩三轮车、长柄勺子和木桶。像许多经常回村却不想失去老顾客的街头小贩那样,赫泽尔也会在每年夏天安排另外一个小贩,把车和顾客托付给他。

出于对麦夫鲁特的诚实和仔细的信任,赫泽尔问他要了很少的租金。他还邀请麦夫鲁特去他家里。他的家在道拉普代莱后面的一条僻静小街上,拉伊哈和他那矮小圆胖的居米什哈内人妻子随即成了朋友。夫妻俩一起告诉麦夫鲁特和拉伊哈,他们是怎么做冰激凌的:为了调到合适的浓稠度,应该如何以一种自然的节奏来不停地转动木桶;怎样才能往柠檬水里加一点柠檬酸;怎样才能往樱桃水里加一点色素。赫泽尔认为,孩子和还以为自己是孩子的成年人喜爱冰激凌。而兜售的诀窍在于,小贩的快乐和玩笑,和冰激凌的味道一样重要。赫泽尔告诉麦夫鲁特要去哪几条街、哪些钟点哪些角落人会多、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会卖得好。为此赫泽尔还坐在桌前,仔细地画了一张地图并作了标记。每天晚上,当麦夫鲁特推着小车从塔尔拉巴什的上面径直往独立大街和色拉塞尔维莱尔大街走去时,他的眼前总会闪现出这张烂熟于心的地图。

他在漆成白色的冰激凌小推车上,用同样的红色字母写下

赫泽尔冰激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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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麦夫鲁特在夜晚特别思念拉伊哈的时候,其中一种口味的冰激凌就卖光了。他对一个顾客说:“没有樱桃味的。”顾客耍嘴皮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写樱桃?”麦夫鲁特也不说“卖完了”,他想说“又不是我写的”,但因为想着拉伊哈很开心,所以他甚至干脆不作回答。他把爸爸留下的旧铃铛放在家里,用赫泽尔给他的更加欢快清脆的铃铛。就像赫泽尔教他的那样,犹如挂在晾衣绳上遇到风暴的手绢,他快速摇动铃铛,用赫泽尔教他的音调高声叫卖,“奶油冰激凌!”可是一听到铃声就跟着他跑的孩子们,则大声叫道:“卖冰激凌的,你又不是赫泽尔。”

他对孩子们说:“我是他的弟弟,赫泽尔回村参加婚礼了。”这些孩子会像魔鬼一样从街角、窗户、树木、捉迷藏的清真寺天井、黑暗中突然冒出来。

推着车,麦夫鲁特不方便去顾客的家里和厨房,而多数想买冰激凌的人家会派一个人下楼来。人口多的大家庭要么派一个用人托着大银盘或镶嵌贝壳的托盘,要么用绳子放下一个里面放着托盘的篮子。托盘上放着十个左右的细腰空茶杯,旁边的纸上逐一写着冰激凌的各种混合口味。麦夫鲁特很快发现,在昏暗的路灯下,以药剂师配药的认真劲头来一一准备这些冰激凌,是一件多么细致和艰难的事情。有时,一个订单还没弄完,街上又出现一两个新顾客;而犹如黏在果酱盘上的苍蝇,围在他周围叽叽喳喳的孩子们也会变得迫不及待、烦躁不安。有时,就像在泰拉维罕拜<small>15</small>的时间里,不仅在冰激凌车周围,整条街道都空无一人。而派用人端着托盘下去的大家庭里的所有孩子、看电视足球比赛的大叔、兴高采烈的客人、嚼舌的大妈、娇惯的小女孩,乃至害羞急躁的男孩,一起在五楼用一种连麦夫鲁特都大吃一惊的肆无忌惮,叫喊着向全世界宣布,他们要多少樱桃味、多少奶油味的冰激凌,圆筒的最下面放什么口味、最上面放什么口味。有时,他被执意叫上楼,去见证大家庭里在餐桌周围、凌乱富足的厨房门口、地毯上翻筋斗的孩子们的快乐。有些人家一听到麦夫鲁特的铃铛声就立刻断定楼下的人是赫泽尔,阿姨叔叔们在二楼上看着麦夫鲁特的眼睛,开始和他聊天,“赫泽尔,你好吗,你看上去很好啊,真棒。”麦夫鲁特也不露声色,挑些讨喜的话回答道,“感谢真主,我们刚从村里参加婚礼回来……这个斋月很富足。”可说完这些他就会瞬时感到愧疚。

斋月里让他感到真正愧疚的,当然是听从了魔鬼的旨意,在斋戒时间里和拉伊哈做爱。他和拉伊哈一样聪明,足以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同时这种幸福如此强大,任何良心谴责都显得微不足道。于是直觉告诉他,这种幸福具有更深层的根源:他感觉自己犹如一个尽管不配,却被误送进天堂的人。

还不到十点半,赫泽尔在地图上标出的路还没走到一半,他就开始强烈地想念拉伊哈。她在家里做什么?斋月两周后的下午,在做完冰激凌和做爱后剩下的时间里,他们去了两次贝伊奥卢后街的电影院,影院连续放映三部凯末尔·苏纳尔和法特玛·吉利克主演的喜剧片,票价是一个大冰激凌的价钱。麦夫鲁特想,如果买一台二手电视机,拉伊哈在家里等自己的时候就不会无聊了。

每晚最后,他都来到一个台阶的平台上。平台朝向伊斯坦布尔成千上万扇亮灯的窗户。就像此书的开头讲的那样,这里也是十二年后他遭遇一对父子打劫的地方。麦夫鲁特在那里看见黑暗中驶过海峡的油轮和宣礼塔之间的屋脊时,他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他在伊斯坦布尔有个家,家里有个拉伊哈那样可爱的女孩在等待自己。孩子们就像饥饿的海鸥追随渔船,总是成群地跟在他的身后,为了卖完桶里最后一点冰激凌,他从孩子中目测选出一个最精明的问道:“拿出来我看看,你口袋里有多少钱?”那样的几个孩子即便没有足够的零钱,他也会收下,并往他们每人手里塞上一个大大的冰激凌,然后回家。有的孩子一分钱也没有,却哀求道:“赫泽尔叔叔,就给我一个空蛋筒吧!”还有模仿和嘲笑哀求孩子的小孩,对于这些孩子,麦夫鲁特是不会妥协的。他知道,一旦他免费送出一个冰激凌,那么第二天他将一个也卖不出去。

拉伊哈:听到麦夫鲁特把车推进后花园,我就知道他回来了,立刻跑下楼去。他用链条把车的前轮拴到杏树上时,我就把冰激凌桶、(每次我都说“太棒了,全空了!”)要洗的抹布和冰激凌勺子拿上楼去。麦夫鲁特一进家门,就快速解下围裙往地上一扔。有些人对于他们挣来的钱毕恭毕敬,犹如对待上面写着先知名字的纸张;他们把钱放到一处高高的地方,犹如对待掉落到地上的一块面包。而麦夫鲁特却将口袋里装满钱的围裙往地上一扔,迫不及待地要重回家庭的幸福,这让我很开心,我便去亲吻他。

夏日的早上,麦夫鲁特准备出门去阿尔巴尼亚人果蔬店或者鱼市场,采买草莓、樱桃、哈密瓜和做冰激凌的材料时,我也去穿鞋、戴头巾。“你也跟我去吧!”麦夫鲁特说,好似让我上街只是他自己的主意。斋月过后,麦夫鲁特开始下午也卖冰激凌了。

假如我看见麦夫鲁特在街上害羞或烦我了,当他在理发店、木匠作坊门口、汽车车身修理店前面遇到朋友和他们闲聊时,我就站在后面。有时他说:“你在这里耐心等一会儿。”然后走进一个店家,让我在那里等着。我从塑料盆厂敞开的大门望进去,看着里面的工人,自得其乐。离家越远,麦夫鲁特就显得越轻松,他指给我看后街上放映色情电影的坏影院,和费尔哈特一起打工的另外一家餐馆。可是,到了塔克西姆和加拉塔萨雷,他在人群中一遇到熟人,就马上不安起来。难道因为我们是抢女孩的坏男人和被他欺骗的傻女孩吗?“咱们回去吧。”麦夫鲁特气恼地说。他自顾自地走在前面,而我则跟在他身后,试图去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生那么大的气。(我的一生就是在试图明白麦夫鲁特为什么会突然发火中度过的。)但是当我们开始一起清理、清洗和碾碎水果时,麦夫鲁特又立刻变得温柔起来,他亲吻我的脖颈和脸颊,还说最甜美的樱桃和草莓在别的地方,这既让我害羞,又会把我逗乐。尽管我们用力拉上了窗帘,可房间还是亮堂堂的,我们开始做爱,似乎房间变暗了,我们也看不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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