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孩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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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琳琳已经彻底爆，情绪从最初的抱怨上升为愤怒，张有才不想让夫妻冲突升级，所以，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叫，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老婆，关于车的问题，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咱不是土豪，不必拿车来显摆。如果仅仅代步的话，十万左右的车也并不是买不起，我只是觉得用处不太大。”

“你也知道，厂里有规定，普通职工的汽车不能进入厂区。开车上班的话，车只能停在厂区围墙外指定区域。厂区那么大，要想到上班的地方，还要再坐厂内通勤车，一番折腾下来，开车还不如骑电动车来得快。”

“至于你说的节假日旅游问题，没错，有个车想走就走，确实方便。但是，你没看新闻吗，假期的高路上和景区里到处人堆人，出门到底是看景还是看人呢？再说，你娘家就在山南集团生活区，我老家倒是远，偶尔有事回去，或借辆车，或坐火车都行，现阶段买车的必要性真不大。咱总不至于为了虚无缥缈的面子，买个昂贵的大花瓶供着，你说对不？”

王琳琳轻蔑一笑，“哟，还真看不出啊，张有才，这不挺能吹的嘛，像个厂处级干部的料。”说罢话锋一转，柳眉倒竖，恨恨地说道，“现代社会，男人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让你老婆孩子风风光光地活着才是本事，扯那么多屁话，有毛线用啊！”

本想熄火，没想到老婆的火越烧越旺，而且越说越离谱，张有才的气也上来了，“琳琳，咱说话能不能文明点？”

“咋了？嫌我没素质、没教养？后悔娶我了？”

“你…”

“你什么，你。告诉你，张有才，老娘现在也十分的后悔，当初真是瞎了眼，找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张有才的脾气在同龄人中出了名的好，但此时也有点按捺不住了，他脸色通红，牙关紧咬，右手的拳头紧紧地攥着。

王琳琳看出了张有才身上的变化，向前一步，脸伸到张有才胸前，挑衅道，“有种来吧，打你老婆。”

“你们老张家的男人有这点好，从不打自己的女人。”母亲在自己结婚那天说得话又回响在张有才耳边，“记住啊儿子，你结了婚，今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你老婆哪怕犯天大的错，有事说事，也不能打老婆，坏了老张家的声誉。”

张有才扭过脸去，长叹一声，准备不再搭理王琳琳，忽然主卧里传来张小果的一阵咳嗽声。

张有才刚想过去看看怎么回事，王琳琳已经率先反应，冲进了卧室。

张有才紧跟着过去，不料刚走到门口，就被王琳琳挡了回来，“张有才，小果有我呢，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家里什么也没有，正好找你的狐朋狗友吃去吧！”说完，不待张有才说话，“砰”的一声，关上了卧室门。

张有才反身走到厨房，看了看，果然冷锅冷灶，盘子里啥也没有，冰箱里也没什么合适的菜。

张有才摇摇头，“这娘们啥意思，真不想和我过了？好吧，这是你逼得，那就出去吃吧。”

山南集团地处山南市西郊，文化广场位于山南集团各生活区的中心，是集团职工们休闲娱乐的主要场所。

仲夏夜的广场四周，总是充斥着各种小吃摊、水果摊、烧烤摊以及服装摊等摊位，食客们以及休闲娱乐的职工家属们纷至沓来，将广场围得是水泄不通。这里人声鼎沸，热闹异常，充斥着满满的烟火气。

“占明，伟，在这里。”张有才站在一个烧烤摊前，和他的两个朋友，王琳琳眼里的‘狐朋狗友’，热情地打招呼。

宋占明和卢伟都出自山南集团技校。这个技校就是为山南集团培养技术工人而服务的，学生毕业后无需求职程序，直接就按需分配到山南集团的下属厂矿。得益于此，宋占明分到焦化厂当了一名运行工，主要工作是炼焦；而卢伟则在轧钢厂成为一名天车工，工作是开天车。

张有才则毕业于985名校江城大学，优秀毕业生，工学和经济学双学士。毕业那年的六月份，张有才本来已经在海市一家有名的外企拿到了offer，无论薪资待遇还是个人的展前景，都蛮好。但张有才母亲不高兴，海市离老家太远，将来如果在那边成家，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儿子两回。

张有才父亲走得早，母亲含辛茹苦供养他大学毕业，母子情深，他不忍伤了母亲的心，只好忍痛放弃海市的外企，回到山南，通过双向选择，入职了离家大约二百多公里的山南集团。现在热力厂一车间锅炉房上班，是一名妥妥的新时代工厂青年，锅炉工中的精英。

刚上班时，张有才住单身宿舍，与技校毕业的宋占明和卢伟分在一个房间，三人就此有了交集，同住了差不多两年时间，后来张有才与王琳琳结婚后即搬出单身宿舍，与二人的往来也少了许多。

“有才，好久不见啊。”卢伟夸张地和张有才来了一个拥抱，“你好像有点福了。”

“是吗，我咋没感觉到呢？”张有才确实没觉得自己胖。

“有才，今天咋回事，吃饭这么晚？”宋占明关心地问道。

“嗨，这不公司搞什么安全卫生大检查嘛，加了会班，回来晚了。想着看你俩有事没，正好一起喝个啤酒，坐坐。”

家丑不外扬，张有才不好意思说和老婆吵架了，正好加班也是实情，不算撒谎，他也不擅长撒谎。

“好啊，正好咱们也好长时间没见面了，今天喝个痛快。”卢伟高兴地说道。

说话间，服务员已经将四个精美凉菜上桌，还端来一壶三升、用“炮弹”装着的精酿啤酒。

说“炮弹”，指的是盛啤酒的容器外形酷像炮弹，顶部是弧线形的弹头，中间部分用透明玻璃做成，里面填充的“弹药”正是颜色呈淡黄色的精酿啤酒。

隔着一层玻璃，三个人可以清晰看到啤酒花在里面不停地上下翻腾，非常养眼。

“现代人可真会玩啊，这种啤酒炸弹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宋占明感慨道。

卢伟拧开安装在炮弹底部的水龙头，给每人接满一杯啤酒，然后三人碰杯，各自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宋占明开口道，“有才，我特别佩服像你这样的尖子生，能力不是一般的强。”

“人的能力是多方面的，考不上大学并不代表这个人就没能力。反过来，上了大学，也不代表你就是个人才。”张有才摇摇头道。

“也不怕你俩笑话。我上高中时，数学成绩很差，说来也邪门，无论怎么努力，立体几何就是学不会。高三的班主任老师恰好就是教数学的，看我拉班级的后腿，非常生气。”宋占明抽了一口烟，左手在自己的下嘴唇那抹了下，那里似乎沾了一点青菜叶子。“有一次，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宋占明，你要是能考上大学，母猪都会上树。’”

“哈哈。”张有才和卢伟同时笑出了声。“‘人争一口气，佛活一炷香。’你这班主任确实太过分了。”张有才忍不住替宋占明鸣冤。

“可不咋的。当时我暗暗誓，一定要努力考上大学，让班主任的脸被打得啪啪响。”宋占明盯着自己杯子里的啤酒，悠悠地说道，“可惜咱自己不争气啊，最终还是没考上大学，只能上个不起眼的技校。当然，也没看到班主任老师表演母猪上树。”

“占明，事情都过去十多年了，还想不开啊。”卢伟点上一根烟，“其实，说到学习，我比你好不到哪去。当年村支书给我许愿，‘卢伟，你只要能考上大学，不管一本、二本，我都会把姑娘许配给你，再陪嫁一辆帕萨特。’”

“哎呀，倒贴一个媳妇，这种好事我咋碰不到？”张有才目光中充满羡慕之情。

“村支书的姑娘那可是我们的村花啊，长得那叫个漂亮！”卢伟睁大眼睛，似乎村花就站在她眼前，“可惜漂亮归漂亮，咱没那福气消受啊。我也不争气，没考上大学，只能眼睁睁看着村花嫁给了城里的一个小老板。更可气的是，那家伙也不是个大学生，只不过比咱有钱罢了。”

“所以说，这年头，上不上大学不重要。你们看，我就是个反面例子，虽然是985名校毕业的，也算才子，可顶什么用呢？不照样在山南集团烧锅炉，当个没人待见的锅炉工？”张有才喝了一口啤酒，“所以啊，这年头最重要的是，你手里得有这个。”

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数钞票的动作。

“有才说得对，只要兜里银子多，无论走到哪，都可以装逼充大爷。”卢伟道。

“哈哈，说归说，有没有文凭还是不一样的。”宋占明笑道。

三人正聊得痛快，隔壁桌忽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尖叫声，“放开我，滚一边去，你个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