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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凯瑞安街道上跳舞的人们让佩林感到很烦恼,想从这些人群中穿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个没穿衬衫的大鼻子男人吹着一支长笛,带领一长队跳舞的人从他身边经过。队伍最后是一名欢笑舞蹈的圆胖小女人,她抓着前方男子从腰侧伸过来的一只手,同时又想把佩林带进队伍里。佩林摇摇头。可能是他的黄眼睛或严峻的面容吓到了那名女子,那名女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在队伍的带领下很快就离开了佩林。直到消失在人群中之前,她还不停地回头瞥上佩林一眼。一名相貌还算不错的灰发女人在暗色的丝裙上绣着一直到腰间的彩色横纹,她伸出一双纤细的手臂,搂住佩林的脖子,一双嘴唇渴望地向佩林噘了过来。当佩林撑住她的腋下,轻柔地将她举起,放到一旁的时候,她显得非常惊讶。一群和佩林年龄相当的男女围成了一个圆圈,一边欢畅地笑着,一边舞蹈。他们跳到佩林面前,拉住佩林的外衣,他们完全不理会佩林摇头的动作,最后,佩林用力推开一名男子,用狼一般的声音向他们发出一阵嗥叫。片刻之间,笑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困惑的表情。但他们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喧闹,一边还在努力模仿着佩林的嗥叫,然后又冲回到人群里。

这是圣光节的第一天,也是一年之中白昼最短的一天,一年的最后一天。而这座城市庆祝节日的方式是佩林完全无法想象的。两河人在这一天也会舞蹈,但像这种……凯瑞安人似乎是要在这两天的节日里补偿他们一整年的保守和沉默。矜持的礼仪、平民和贵族的隔阂都被扔进了井里,至少在公开场合是如此。身穿粗布衣服、流着汗的女人将同样汗流满面,身上的暗色丝绸衣服上却有彩色横纹的男人拖进舞蹈中;穿着马车夫外衣和马夫背心的男人们,有时甚至会围绕着一名彩色横纹一直到腰际的女子转圈。赤裸着胸膛的男人不停地往自己的嘴里和周围所有人的嘴里灌着酒。任何男人都可以亲吻任何女人,任何女人也都可以亲吻任何男人。凡是佩林能看到的地方,都有人在狂歌漫舞。佩林尽量不让自己把周围看得很清楚,因为有一些将头发盘成塔状细密发髻的贵族女子完全赤裸着上身,只披着一件薄斗篷,而且完全不在意斗篷前面是否敞开着。在平民之中,完全脱掉上衣的女子很少寻求遮蔽,只用极长的头发覆盖住上身,她们也像那些男人一样狂野地向周围的每个人泼着酒。喧闹的笑声和千百种由长笛、鼓、号角、扁琴、筝和响板琴演奏出来的曲调彼此争斗,形成了一种震耳欲聋的效果。

伊蒙村的妇议团面对这种场面一定会尖叫起来,村议会则几乎会中风地把他们的舌头吞下去。但这些吵闹喧嚣并不是佩林烦恼的主要原因。南蒂拉说兰德只会去几个小时,但他现在已经离开六天了。明或者是和他一起走了,或者是和艾伊尔人在一起,所有人都是一无所知。当佩林向那些智者们追问的时候,她们却像两仪师一样只是推诿搪塞。佩林觉得那个名叫索瑞林的智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索瑞林只是明白地告诉他,他最好还是把心思花在照顾妻子上面,不要随便把鼻子探进与湿地人无关的事情里。索瑞林怎么知道了他和菲儿之间的麻烦?佩林不知道,但他也不在乎,他能感觉到兰德对他的需要,就像是在他的皮肤下面到处丛生的毛刺,每天都在变得更加锋利、坚硬。他刚刚从兰德的学校出来,这是他最后一个能去寻找的地方了,但那里的每个人都喝醉了,像其余凯瑞安人一样放荡地舞蹈着。有人告诉他,一个名叫伊迪恩的女人是这座学校的校长,但佩林在找到伊迪恩之后,却必须先尴尬且困难地打断她和一名年轻得足以成为她儿子的男人之间绵长的亲吻。最后伊迪恩只是告诉佩林,也许一个名叫荷瑞得的男人会知道一些事情,而佩林却发现荷瑞得在和三个足以成为他孙女的年轻女子跳舞。在那三名女子的怀里,荷瑞得似乎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烧了兰德吧!兰德就这么一句话不说地跑掉了,他明明知道明看到的幻象,知道他需要佩林,否则就有可能没命。很明显的,就连那些两仪师也开始讨厌兰德了,就在这天早晨,佩林得知她们已经在三天前离开凯瑞安,返回塔瓦隆了。她们说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兰德到底要干什么?那种刺痒的感觉让佩林恨不得要咬断什么东西。

当佩林到达太阳大厅时,所有的灯都被点亮了,每一个能够放置蜡烛的地方都放着点燃的蜡烛,所有走廊里都亮着无数闪光,仿佛太阳中的宝石。在两河,这个时候每幢房屋里的每一支灯烛也都会被点亮,直到明天太阳升起。大多数宫殿的仆人都已经到街上去了,留在宫中的仆人即使还有工作,也全都在欢笑、舞蹈和歌唱。就连在这里,有些女人也赤裸着上身——其中既有在两河还没有到结辫子年纪的女孩,也有灰发的祖母。走廊里的艾伊尔人都露出非常厌烦的表情,这对他们来说是很少见的。那些枪姬众们尤其显得暴躁易怒,但佩林怀疑这和那些放荡的凯瑞安女人并没有关系。自从兰德离开之后,枪姬众们每天都会变得更加焦躁。

和往日不同,佩林这次在走廊中大步行进着。他几乎希望贝丽兰正好和他迎面撞上,那样他就能抓住她的后颈,用力把她摔打一顿,让她夹着尾巴逃走。也许是因为幸运,佩林没看见贝丽兰的影子就走进了房间。

当佩林走进门的时候,菲儿从石雕棋盘上抬起头。嫉妒的气味仍然不停地从她身上飘散出来,但这并不是她身上最强的气味,愤怒就比嫉妒更加刺鼻,但也没到最糟的状况,而最强的却是一种木然、阴郁的感觉——佩林觉得那应该被称为失望。为什么她会对他如此失望?为什么她不跟他说话?只要能对他说一个字,给他一个提示,他愿意跪在她面前,接受她堆在他脑袋上的一切责骂。但她只是在棋盘上落下一粒黑棋,然后喃喃地说道:“该你了,罗亚尔。罗亚尔?”

罗亚尔的耳朵不安地哆嗦了一下,他的长眉毛低垂下来。这名巨森灵并没有什么辨别气味的能力——嗯,不会比菲儿的更好——但他能感觉到人类无法识别的心绪。当与佩林和菲儿同在一个房间的时候,罗亚尔看上去总是一副想哭的样子。现在,他只是发出一声如同风吹过岩洞的叹息,然后放下一粒白棋——如果菲儿再不注意,他就要围住菲儿的一大片棋子了。菲儿也许能注意到,她和罗亚尔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佩林则要比他们两个差很多。

苏琳走出卧室的房门,手臂上捧着一个枕头,朝菲儿和佩林皱皱眉。她的气味让佩林想到一匹母狼正在忍受咬着她尾巴玩耍的小狼,而且快要到临界点了,她的气味中也充满了担忧,奇怪的是,还有恐惧。为什么一名白发侍女会感觉到害怕——而且这位侍女的脸上还有那样的疤痕——佩林对此完全无法理解。

佩林拿起一本有镀金雕刻花纹的皮封书,坐进椅子里,随意将书翻开。他并没有去读,甚至没有去看他拿起的是什么书。他深深地吸着气,并过滤掉除了菲儿之外的所有气息。失望、愤怒、嫉妒,在这些下面,甚至在那种微弱的清新草药香皂的气味下面,是她的气息。佩林饥渴地呼吸着,她只要说一句话就行。

一阵敲门声响起,苏琳走出起居室,红白色的裙子随着她的步伐被高高踢起。她瞪了佩林、菲儿和罗亚尔一眼,仿佛是在奇怪为什么他们全都没有去应门。当她看见走进门的是多布兰时,便不做掩饰地冷笑了一声——自从兰德离开后,苏琳似乎经常会这样——但她很快又深吸一口气,仿佛是鼓起勇气一样,然后在脸上显出一副恭顺的笑容。然后她行了个深深的屈膝礼,脸几乎都要贴在地面上,仿佛是在恭迎一位要亲手砍掉自己脑袋的国王。突然间,她开始颤抖。怒意从她的气味中融化了,甚至连那种担忧都被另一种气息掩盖住——那种气味就如同上千根发丝一样细的钢针。佩林以前从苏琳身上闻到过羞愧,但这次,他觉得苏琳大概要羞愧而死了。他闻到了女人在痛哭流涕之前散发出来的那种苦涩的甜蜜。

当然,多布兰完全没看苏琳一眼,他的一双眼窝深陷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佩林。在他那个被剃光并敷了粉的额头下面,他的面孔非常冷静,甚至有些阴森。多布兰的身上没有一丝酒气,他看上去应该也没跳过舞,上次佩林遇到他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男人有警戒的气味,算不上是恐惧,但他的样子仿佛正走过一片爬满毒蛇的密林,今天那种气味却变成了原先的十倍。“光明眷顾你,佩林大人,”多布兰一边说着,一边侧过了头,“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佩林将那本书放在椅子旁边的地板上,指了指对面的一把椅子。“光明照耀你,多布兰大人。”如果这个人想要正式谈话,佩林可以和他正式谈话,但那是有限制的。“无论你要说什么,我的妻子都可以听,我不会对她隐瞒任何秘密,而罗亚尔是我的朋友。”

佩林能感觉到菲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突然间,她的气息几乎压倒了他。不知为什么,佩林想到了她对他的爱,当她在最温柔的时候,当她将最激情的吻给他的时候,那种几乎让他晕眩的芬芳。佩林想命令多布兰离开——也让罗亚尔和苏琳离开。如果菲儿有了这样的气息,他肯定能让她回心转意,但那个凯瑞安人已经坐下了。

“一个可以信任妻子的男人,佩林大人,就是拥有比财富更珍贵的宝藏。”但多布兰还是将菲儿审视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今天,凯瑞安承受了两个灾难。今天早晨,马林金大人被发现死在床上,看样子是被毒死的。之后不久,麦朗大君在街上被一名小贼刺死了,在圣光节发生这样的事是很不寻常的。”

“为什么你要把这种事情告诉我?”佩林缓缓地问。

多布兰摊开双手,“你是真龙大人的朋友,而他不在这里。”他犹豫着,当他再次开口时,每一个字仿佛都是被强逼出来的。“昨晚,克拉瓦尔和一些小家族的客人共进晚餐——达甘瑞、索连德、安那林、奥斯林等等。这些家族都不大,但他们数量众多,他们在讨论与赛甘家族联盟,支持克拉瓦尔登上太阳王座,克拉瓦尔并没有刻意隐瞒这次聚会。”他又停了一下,认真地审视着佩林。无论多布兰看见了什么,他似乎是认为需要对佩林进行更多的解释。“这是最危险的,因为马林金和麦朗都想要得到太阳王座,而如果他们知道克拉瓦尔也想要,他们两个都会将克拉瓦尔闷死在枕头里。”

佩林终于明白了,但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如此旁敲侧击地说出自己的推断。他希望菲儿能说话,菲儿在这种事情上比他要擅长得多。他从眼角向菲儿望过去,看见菲儿又把头埋在棋盘上,不过菲儿似乎也在从眼角看着佩林。“如果你认为克拉瓦尔犯下了罪行,多布兰大人,你应该去找……去找鲁拉克。”佩林本想说贝丽兰,但还没等他说出口,嫉妒已经在菲儿的气息中变强了。

“那个艾伊尔野蛮人?”多布兰哼了一声,“我还不如去找贝丽兰,但那并不会有用。我承认那个梅茵婊子知道如何管理一座城市,但她把每一天都当成了圣光节,克拉瓦尔会把她切成碎片,和胡椒一起炒熟。你是转生真龙的朋友。克拉瓦尔——”这一次,他停了下来,因为他终于发现贝丽兰没敲门就走进了房间,她的手臂中还捧着一根用毯子裹起来的细长东西。

佩林已经听到了门栓转动的声音,并且看见了贝丽兰——这个女人的胸部有一半都露在衣服外面。怒火几乎扫光了佩林脑子里的一切,这个女人竟然径自走进他的房间,当着他妻子的面向他卖弄风骚?他怒不可遏地站起身,两只手掌狠狠地拍在一起:“出去!出去,女人!现在就出去!否则我就把你扔出去,我会把你远远地扔出去,远得让你可以在途中弹起来两次!”

贝丽兰吓得掉落了手中的东西,睁大眼睛后退一步,但她并没有离开。佩林在喊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才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多布兰的脸上一片冷漠,但他的气味显得相当困惑——就像是一片平原上冒出的一座石峰那样明显。罗亚尔的耳朵像锥子一样僵硬地直立着,下巴几乎松垮到了胸口,而菲儿带着那种冷冷的微笑……佩林完全不明白。他觉得应该能闻到嫉妒的巨浪,但为什么她的气息中只有强烈的伤痛?

佩林忽然看到贝丽兰掉在地上的东西。那条毯子已经摊开,露出兰德的剑和那条有龙形带扣的腰带。兰德会把这些丢下就离开吗?佩林喜欢将事情都认真思考一遍——一个人在匆忙的时候,往往会在无意中伤害到别人。那把剑躺在地上,如同一根闪电。匆忙行事是愚蠢的,这在锻铁时会做出次级品,但佩林的毛发已经竖立起来,一声咆哮在他的喉头深处响起。

“她们抓走了他!”苏琳突然发出骇人的哀嚎。她仰起头,紧闭起双眼,凄厉地痛哭起来,她的哭声已经足以让佩林浑身颤抖了。“两仪师抓走了我的首兄弟!”她的脸颊上满是泪光。

“镇静,好女人,”贝丽兰坚定地说,“到里面的房间去,镇静下来。”然后她又对佩林和多布兰说道:“我们不能允许她将讯息传播——”

“你没认出我,”苏琳狂野地吼道,“我的衣服和头发变了。如果再这样说我,仿佛我完全不存在,我会让你尝尝鲁拉克在提尔之岩让你经历过,而且现在理应继续经历的一切。”

佩林与多布兰和罗亚尔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他甚至还和菲儿对望了一眼,只是菲儿立刻又把目光转到了一旁。贝丽兰的脸色则变得乍红乍白,她的气息则变得羞辱、软弱和渺小。

没等其他人有所动作,苏琳已经大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多布兰刚一迈步,却有一名黄头发的年轻枪姬众正从门口走过,她的脸上还带着兴致盎然的笑容。“你给我正经一点,鲁安!”苏琳喊道。她的双手似乎在飞快地做着动作,只是被她的身体挡住了,让房间里的人看不见她做了什么。鲁安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告诉南蒂拉,她必须立刻到这里来,还有鲁拉克。带我的凯丁瑟来,还有剪头发的剪刀,快!你到底是法达瑞斯麦还是山马塔!?”黄发枪姬众立刻向前冲去。苏琳满意地一点头,然后转回身,回手用力将房门摔上。菲儿吃惊地倒抽一口气。

“光明护佑我们,”多布兰呻吟道,“她竟然对艾伊尔人那样说话,那个女人一定是疯了,我们一定要先把她绑起来,塞住嘴巴,然后再考虑该怎样和艾伊尔人交代。”他说话的时候,就已经从外衣口袋里抽出一条暗绿色的手绢,看样子是要立刻把他的话付诸实施。但佩林捉住了他的手臂。

“她是艾伊尔人,多布兰,”贝丽兰说道,“一名枪姬众,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成为一名侍女。”但苏琳立刻就警告地瞪了贝丽兰一眼。

佩林缓缓地吁出一口气,他本来还想要保护这名白发的老女人,不让她受到多布兰的伤害。那名凯瑞安人带着怀疑的神情看着佩林,稍稍抬起拿着手绢的手。很显然的,他还在想捆绑和堵苏琳的嘴。佩林站到他和苏琳之间,从地上捡起兰德的剑。

“我想确认。”突然间,佩林发觉自己距离贝丽兰已经很近了。贝丽兰正不安地瞥着苏琳,并一点点向他靠近,仿佛是在寻求他的保护。但贝丽兰的气息中只有果决,并没有不安,闻起来,就像是一名猎人。“我不喜欢立刻就得出结论。”佩林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菲儿身边,他的步伐并不快,就像是一名要走到妻子身边的男人。“这把剑并不能真正证明任何事情。”菲儿站起身,绕过桌子,从罗亚尔的手肘后面望着棋局。贝丽兰则又向佩林靠了过来,她仍然在用畏惧的目光看着苏琳,身上也仍然没有一丝畏惧的味道。她伸出手,仿佛是要抱住佩林的手臂。佩林跟在菲儿身后,尽量显出不经意的样子。“兰德说过,三名两仪师不能伤害他,只要他保持警戒。”菲儿从桌子的另一边转过去,重新坐回椅子里。“我知道,他从不会让超过三名两仪师靠近他。”贝丽兰跟着他,用哀怨的眼神望着他,同时又用害怕的眼神望着苏琳。“他离开的那一天,我被告知只有三名两仪师来见他。”佩林跟随菲儿的脚步加快了一点,菲儿又从椅子里站起来,回到罗亚尔身边,罗亚尔将脑袋埋在手臂里,发出一阵呻吟——对巨森灵而言只是低声的呻吟。贝丽兰圆睁着双眼,追在佩林身后,像极了一名寻求保护的女人。光明啊,但她的气味中只有决心!

佩林转过身,面对着贝丽兰,用僵硬的手指杵在她的胸口,让贝丽兰发出了一声尖叫。“就停在这里!”他忽然又意识到自己的手指碰到了什么地方,急忙将手抽开,仿佛被火烧了一样。但他仍然保持着语气的严厉,“就停在这里!”他从贝丽兰面前退开,凶狠的眼神几乎能瞪裂石墙。他明白为什么菲儿的嫉妒已经像闪电一样充满了他的鼻腔,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的气息比以前更加痛苦?

“极少有男人能让我遵从,”贝丽兰低声笑着,“但我想,你是一个。”她的表情和语气——更重要的,是她的气味——变得严肃了,“我刚才去真龙大人的住所搜检了一番,因为我感到害怕。所有人都知道两仪师来到这里的目的是护送他去塔瓦隆,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放弃。这段时间里,我和两仪师进行过不下十次的会面,她们告诉我在他随她们返回白塔之后我要做什么,她们似乎对此非常确定。”贝丽兰犹豫了一下,虽然她没有看菲儿,佩林却觉得她是在考虑是否应该在菲儿面前说出某件事。也许贝丽兰针对的是多布兰,但更像是菲儿,那种猎人的气味又出现了。“她们给我强烈的暗示,似乎我应该返回梅茵,如果我不这样,我也许会被两仪师护送回去。”

苏琳悄声嘟囔了几句,但佩林能够听得很清楚:“鲁拉克是个傻瓜,如果她真的是他的女儿,他一定会任何事都不做,先好好抽她一顿。”

“十次?”多布兰说,“只有一位两仪师来见过我。当我向她表明,我已经向真龙大人宣誓效忠的时候,我觉得她很失望。但不管是十次还是一次,克拉瓦尔一定是关键。她像其他所有人一样,知道真龙大人要把太阳王座送给伊兰·传坎。”多布兰的面孔扭曲了一下,“伊兰·达欧崔,这才应该是她的名字,塔林盖尔应该坚持让摩格丝嫁入达欧崔家族,而不是他入赘传坎家族,是摩格丝需要他,而不是他需要摩格丝。嗯,不管是伊兰·传坎,还是伊兰·达欧崔,她远比克拉瓦尔更有权利继承这个王座,但我相信,是克拉瓦尔杀了马林金和麦朗,以扫清她登上王座的障碍,如果她认为真龙大人会回来,她绝不敢这么做。”

“这就是原因所在了。”贝丽兰的额头上出现了一道焦急的小皱纹,“我有证据,克拉瓦尔让一名仆人将毒药放进马林金的酒里——她做事很粗心,而我带来了两名优秀的捕贼人,但我原先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微微低下头,接受了多布兰赞赏的目光。“她要为此而被吊死——如果有办法能让真龙大人回来的话。如果他回不来,恐怕我们都要开始考虑该怎样才能活下去了。”

佩林的手紧握在野猪皮的剑鞘上,咆哮道:“我会把他带回来。”丹尼和其他两河人肯定还在前来凯瑞安的半路上,他们要受到马车的拖累,但他还有狼群。“即使我必须一个人去,我也要带他回来。”

“不是一个人,”罗亚尔的语气如同岩石般坚硬,“只要有我在,你就永远不是一个人,佩林。”他的耳朵突然困窘地动了动,任何人看到他勇敢的样子,似乎都会让他觉得困窘,“毕竟,如果兰德被关进白塔,我的书就不会有圆满的结局了。如果我不在场,我也就无法记录他被援救的过程。”

“不会只有你们,巨森灵,”多布兰说,“明天我就能召集五百人。我们需要多大力量才能对抗六名两仪师,我不知道,但我会遵守我的誓言。”他看了苏琳一眼,那块手绢仍然被捏在他手里。“但我们对野蛮人能有多少信任?”

“我们对毁树者能有多少信任?”索瑞林用像她一样又老又硬的声音说道,她没敲门就走进房间,鲁拉克跟在她身边,带来一股严峻的气息。他们身后是艾密斯,在她的白发中间,那张显得过于年轻的面孔比任何两仪师更加冰冷。然后是浑身喷涌着杀人怒火的南蒂拉,她拿着一只灰色、棕色和绿色的包裹。

“你们已经知道了?”佩林难以置信地问。

南蒂拉将那只包裹扔给苏琳。“你应该承担义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乎有四个半星期了,即使是奉义徒也认为你的自尊太强了。”那两个女人消失在卧室里。

艾伊尔人一进门,佩林开口说话的时候,立刻从菲儿身上闻到气恼的气味。“枪姬众手语。”菲儿低声说道。她的声音非常低,房里只有佩林的耳朵能听到。佩林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但菲儿只是显出一副关心棋局的样子。为什么菲儿一直都对这件事不理不睬?她能给出很好的建议,而且无论她愿意说什么,他都会非常高兴。菲儿这时放下一粒棋子,朝罗亚尔皱皱眉,巨森灵正专心看着佩林和其他人。

佩林努力克制住叹气的冲动,用平板的声音说道:“我不在乎谁信任谁。鲁拉克,你愿意派遣你的艾伊尔人对抗两仪师吗?她们有六个,十万名艾伊尔人会让她们寸步难行。”从他嘴里说出的这个数字让他眨了眨眼——一万人就已经是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了——十万是鲁拉克说过的人数,佩林看到过丘陵地带的艾伊尔营地,所以他相信鲁拉克的说法。但让他惊讶的是,鲁拉克的气息中出现了犹豫。

“这么多人是不可能的。”部族首领缓缓地说。他又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跑者们今天早晨来了。沙度正从弑亲者之匕山脉向南进军,已经进入凯瑞安的核心地区,我必须有足够的军力阻止他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的目标就是这里,但如果我让如此众多的枪矛离开,我们可能就要把以前做过的事重新做一遍。至少,那时沙度会在我们回来之前洗劫这座城市。有谁能知道,他们会在这里前进多远,有多少人会被他们当成奉义徒掳走?”当鲁拉克说出最后这句话时,他身上散发出强烈的轻蔑气息,但佩林并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和阻止兰德被囚禁在塔瓦隆相比,需要重新征服多少地方,甚至是有多少人会死去(但佩林极不愿意想到这个),都不再是重要的事情了。

索瑞林一直在审视佩林,智者们的眼睛经常会让佩林想到两仪师——她们都会把你称量到每一盎司、每一寸。索瑞林让佩林觉得自己如同一架被拆开的旧犁——每根钉子都被重新检查过,以确定是否应该修理或更换。“把一切都告诉他,鲁拉克。”索瑞林厉声说道。

艾密斯将一只手放在鲁拉克的手臂上,“他有权利知道,我心中的阴凉,他是兰德·亚瑟的兄弟。”艾密斯的声音很温柔,但她的气味很坚定。

鲁拉克用严峻的目光看了智者们一眼,然后又轻蔑地看了多布兰一眼,最后他站直了身体。“我只能带领枪姬众和斯威峨门。”他仿佛宁可失去一只手臂,也不愿意说出这些话,“其他人之中有太多不愿和两仪师进行枪矛之舞。”多布兰的嘴唇轻蔑地弯曲起来。

“有多少凯瑞安人愿意与两仪师开战?”佩林平静地问,“六名两仪师,我们除了钢铁之外,一无所有。”鲁拉克能聚集起多少枪姬众和那些斯什么的人?没关系,他至少还有狼群。有多少狼会死去?

多布兰的嘴唇恢复了平直。“我会的,佩林大人。”他坚定地说道,“我和我的五百人,如果是六名两仪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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