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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龙元年正月,洛阳政变。
“包围宫廷,诛杀张氏”
“武氏乱政,罪不容诛”
“张大人说了,庐陵王承袭天意,当复我大唐”
外面喊打声一大片,众多御林军在几个将领的带领下,迅速向上阳宫逼进。沿途的皇帝内侍,看到这些带甲的将士,纷纷退让,不敢直面相迎。
人群之中隐约能看到几名身穿红袍官服的老者,在众将士的簇拥下低头前行。几人步子稳健,面色凝重。作为大唐的遗老孤城,精心筹谋十几年,为的就是兴复李唐,推翻武周政权。如今庐陵王已进京,武皇帝病重,为防止大权旁落,社稷倾覆,几人只能采取“清君侧”的手段,来稳固天下民心。
几人匆匆而来,上阳宫门紧闭。守卫的内侍尽数被控制。通往的宫门的两侧道路上,众多宫女齐刷刷的跪倒一片,头的不敢抬。全身颤抖,生怕这场动乱波及到自已。
不一会儿,带甲兵士来到了宫门前,众人向两侧闪避,中间空出一条通道。只见那被簇拥的几人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带头的一名首领立刻上前,抱拳相问:“大人,整个宫内已经被我们控制,是否杀将进去?”
那红袍官员冷冷看了一眼旁边的首领,面目铁青,开口训斥道:“胡闹,我们此行清君侧,安社稷。岂能胡来”
“卑职失言”那名首领被呵斥,随即退下,不敢在言语。
那几名官员面朝上阳宫,直直跪倒在地,其余众人见状,面面相觑,虽然心有疑意,但也不敢作声,也是纷纷效仿,齐刷刷的跪倒一地。那甲胄碰撞的声音响彻夜空。数千人相聚一堂,却无一人发出声响。就连那几名带头的官员也只是跪着,并没有多余的话语。几人内心知道,该说的话已经在奏折中言明,多说无益。
能走到这一步都是极度聪明之人,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心里跟明镜一样。有时候不说只做,效果会更加突出。他们也知道,宫内的那位心狠手辣,英明果断,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他们需要做的就只是静静的等待。既要达成目的,还要全身而退。
自古带甲进宫,无非两种结果,一种是诛灭九族,一种是位极人臣。不过今天他们有信心成为后者。紫薇星弱,命宿东宫。皇帝久不临朝,新星骤起。他们又怎么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
宫内烛火残影,宫外明月皎洁。空落落的寝居内,一张偌大的床榻上头发花白,体态臃肿,面容苍老的妇人正在享受着人间最后的烟火。床榻旁有一侍女微躬着身子,清冷的脸庞渗出泪珠。巨大的帷幕将这一老一少隔绝了起来。床榻前跪着一个中年男子,满脸悲痛之色,抽泣声路人皆闻。不仅是他,整个王朝都沉浸在悲痛的氛围之中。
床榻之外,两排点燃得的长明灯将此刻的寝宫照的通亮。外面传来细细碎碎的嘈杂声。似乎是兵士跑动引起的震动。震动距离的很远,却使得塌下跪着的男子瑟瑟发抖。宫外跪着的众人虽无动作,但结果显而易见。
老妇人正是历史仅有的女帝,武皇帝。其余两人,一个是她的内侍女官,另一个是男宠。武皇帝驾行天下近二十年,历三代帝王,最终建立了属于自已的王朝。她的前半生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之中如履薄冰,中年开始走到权力的中枢,晚年时期丧夫丧子,一腔孤勇的站在了最顶峰,掌权近四十年。如今行将就木,她的人生也走到了终点。几人欢喜几人愁。李唐子孙,遗老孤臣终于等来了这一刻。数十年匡扶朝纲,维护唐王朝正统的心愿终于要实现了。所以才有了众人跪卧宫门的一幕。
但是与之形成对比的亲武派则惶惶不可终日。例如床榻之下瑟瑟发抖的男子。这些人所依靠的皇帝油尽灯枯,那他们的权势和尊贵也将不复存在了。等待他们的是屠刀悬颈,是全族流放。平日里有皇帝撑腰,可纵马闹市,可目空一些。如今跌落神坛,朝不保夕,内心的恐惧瞬间充斥全身。
“你二人侍奉我的时间不短了,我已是风烛残年,命不久矣了。”床榻上的老妇缓缓开口,气若游丝,仿佛也能感觉到自已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外面正在发生的事她心知肚明,亦无力阻止。继续道:“你这丫头,按理说朕早该放你出宫,寻一普通人家,相夫教子。奈何朕的子女不是死了就是被废了,要么就是觊觎权力,与朕处处作对,身边实在少一个说话的人”
武皇帝慢吞吞的说着,似乎在说自已这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孤独寂寞。普通女子能读书识字已是不易,能入仕为官亦是寥寥,而她执掌天下数十载,可想而知她内心的抱负和壮志。权力带来的除了至高无上的荣耀还有无亲无故的落寞。自古皇帝皆是孤家寡人,这是身份的象征同时也是皇帝应该付出的代价。自古皇家多龙子,不及农家一渔女。贵为天子又如何?谁能舍弃七情六欲?谁又不想儿孙绕膝?更何况一甲子的岁月是何其漫长。
“扑通”内侍女官一下跪倒匍匐在地哽咽说道:“能侍候陛下是婉儿的福分,婉儿愿意一直陪伴在陛下左右”此刻上官婉的内心是波涛汹涌,忐忑不安。她伺候皇帝数年,深知皇帝的脾性和城府。即使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土里,但是余威仍在。外面那些心思不纯,意图谋取政权的人,皆在这位皇帝的算计之内。
“咳咳,朕这一生,有功有过,虽不及太宗皇帝开创盛世天下,但在位期间也算是勤勤恳恳,海晏河清。功过是非留给后人评说吧。”皇帝捂着嘴努力咳嗽几声,几番挣扎着想要起身,确是起不来,只能安然躺着。似是在说给两人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已听。回忆起自已一生的过往,在感叹,在怀念。纵然自已是一代君王,纵然坐拥天下,万民臣服,最终还是成为了权力斗争中的阶石。
“陛下圣德贤明,功盖万世,比起太宗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后世定然歌功颂德,树碑立传”婉儿回答着,害怕说错话,更害怕说不出话。
“连你也开始恭维朕了,你听听外面的声音,他们巴不得朕早点死”皇帝说完,只听得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人声越来越嘈杂。兵器碰撞和盔甲撞击声混在一起,一个劲的往上阳宫赶。皇帝此言一出,吓得塌下的两人又是一阵发抖。寝宫内的烛火也开始随意摆动,忽明忽暗。
“他们坐不住了,甚至等不到朕闭眼。也难怪,是朕活的时间太长了,挡着了他们的路”
“陛下息怒,臣有罪”两人哆哆嗦嗦的颤抖的说着。头已经贴到了地上,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伴君如伴虎,可眼前的妇人比普通皇帝更毒辣,比老虎更凶狠。
“好了,你们有什么罪,有罪的是他们。让他们来吧,朕才不怕他们呢。”皇帝的语气明显怒了,两人的头在与地板频繁的接触。
此时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士兵带甲黑压压一片涌了过来。武皇帝可能也没有想到,平日里她手中的利剑有一天会直直的刺向自已的胸膛。可能她也已经料到,在武李两族矛盾日益突出的时候,这一天早晚会来。
两族鼎立,相互制约也许是治理天下的利刃,同时也给自已的覆灭留下了祸患。
“朕安排你的事情可还记得?”皇帝语气一转开口问道。
“婉儿不敢忘”
“好,好,好,记得就好,你出宫去吧”皇帝连说了三个好,接着就挥了挥手,示意女官婉儿离开。
婉儿慢慢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了一眼帷幕之后的皇帝,又重重的磕了下去,说道:“婉儿告退”。
床榻下的男人见女官婉儿匍匐着退出了寝宫,意识到轮到自已了。又往前爬了几步,大声哭泣道:“陛下,臣愿随陛下而去”
“你啊,平时里树敌太多,行事招摇,朕又该如何保全你呢?”皇帝说着,语气愈来愈弱。说话也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她艰难的转头看了一眼中年男人,自她登基始伊,就是这个男人消遣了她的寂寞和孤独。可是她知道外面的人一旦进来,是不会放过他的。
“陛下…”
“你…啊…你,你…该…怎么…办…”皇帝一字一字念叨着,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朕累了,想休息了”
寝宫内的烛火开始一盏一盏的熄灭,凛冽的寒风从窗户吹了进来,将床榻前的帷幕高高吹起。
神龙元年十一月,洛阳上阳宫,皇帝卒。
武皇帝的死是一个朝代的结束同时也是一个朝代的开始。新老交替总少不了腥风血雨,时局动荡总是能人辈出。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都会因为皇帝的薨逝引发新一轮的权力斗争。
江湖从不缺少名利之徒,危机四伏,暗流涌动的夜幕下才更吸引人冒险。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动乱之中方显风流,风流之下才见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