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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过去的二十多年,我想简短地说一下来结束我的故事。开车时为了能够轻松地和芙颂讲话我摇下了车窗,在车撞向枫树前一刹那,我本能地把胳膊伸出了窗外,这让我逃过了一死。因为猛烈的撞击,我的脑子里有轻微出血,脑组织受损,我昏死了过去。一辆救护车把我送到了伊斯坦布尔的恰帕医学院附属医院,他们为我安上了呼吸机。

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我什么也不能说地躺了一个月。我想不起任何单词,世界冻结了。我永远不会忘记,嘴里插着管子躺在床上时,贝玲和母亲哭着来看了我。甚至连奥斯曼也满怀怜惜,只是他的脸上依然还不时出现一种“难道我没说过吗”的表情。

我的那些像扎伊姆、塔伊丰、麦赫麦特那样的朋友,也和奥斯曼一样,用一些责怪、一些忧伤的表情审视我,那是因为交警的报告里显示,车祸的原因是司机醉酒驾驶(狗的因素没被发现),外加报纸上那些添油加醋的报道。萨特沙特的员工们对我依然是满怀敬意的,甚至是伤感的。

六个星期后,他们给我做了行走治疗。重新学习走路,是一种像重新开始生活那样的情感。在这新的人生里,我总是在想芙颂。但想芙颂,已不是一件和未来,像从前那样和我心里的欲望有关的事情,芙颂已慢慢变成了一种和过去以及回忆有关的幻想。这是十分令人痛心的,因为为她忍受痛苦,不再意味着想得到她,而是意味着可怜我自己。我也是在思考和回忆,在失去的痛苦和失去的意义之间的这些点上,萌生了建博物馆的想法。

希望得到一些安慰,于是我读了普鲁斯特和蒙田等作家的书籍。当我和母亲看着金色水壶面对面坐着吃晚饭时,我总是若有所思地看电视。在母亲看来,芙颂的死和父亲的死是一样的。因为我们俩都失去了所爱的人,因此我们能够随心所欲地板起脸,惩罚别人。更何况这两起死亡的背后都有酒,都有对内心郁闷的宣泄。母亲不喜欢这第二个解释,而我却想把一切都说出来。

这个想法,是在出院后的头几个月里,当我去迈哈迈特公寓楼,坐在我和芙颂曾经做爱的床上,抽着烟看着面前的物件时,在我心里萌动起来的。我感觉,如果能够把我的故事讲出来,我就能够减轻自己的痛苦。为此我必须推出我的藏品。

我很希望和扎伊姆好好谈谈。但在1985年1月,我从私生子·希尔米那里得知,扎伊姆和茜贝尔过得很幸福,他们即将要有一个孩子。私生子·希尔米还告诉我,努尔吉汗和茜贝尔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闹翻了。因为我看重自己的故事,我在所有人的眼神里看到了这点,我不愿意让别人把我看做一个脆弱的人,因此我不去福阿耶、加拉齐的常客们去的那些新饭店和俱乐部。在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的新开的夏穆丹饭店里,为了让自己显得高兴,我表现得很夸张,我哈哈大笑,穷开玩笑,还和从佩鲁尔酒吧过去的老招待塔亚尔逗乐,而这些行为导致了类似“终摆脱了那个女孩”的传闻四起。

有一天,我在尼相塔什的拐角碰到了麦赫麦特,我们约好在海峡吃一顿“男人对男人”的晚饭。海峡边上的酒馆不再是什么考究的地方,而已经变成了每晚都能去的地方。麦赫麦特察觉到我的好奇,先跟我说了那些老朋友的事情。他说,他和努尔吉汗还有塔伊丰夫妇冬天一起去乌鲁达山;借了美元债务的法鲁克(我和芙颂在萨勒耶尔沙滩上碰到的法鲁克)通货膨胀后破产了,但他又从银行借来钱推迟了破产;尽管他和扎伊姆之间没有任何矛盾,但因为努尔吉汗和茜贝尔闹翻了,所以也就见不到他们了。他告诉我说,茜贝尔觉得努尔吉汗过分传统,因为努尔吉汗去夜总会听像穆泽燕·塞纳尔那样的土耳其歌唱家唱歌,把斋(我笑着问道“努尔吉汗把斋吗?”)而讥讽她。我立刻觉出,这不是造成两位老朋友关系破裂的真正原因。麦赫麦特认定,我想回归原来的世界,他想把我拉到自己的身边,但这是一个错误的判断。芙颂死后六个月,我确定自己不可能再走回那个世界了。

喝了一点酒后,麦赫麦特坦言,尽管他很爱、很尊重(现在,这第二种情感变得更重要了)努尔吉汗,但生了孩子后,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觉得努尔吉汗迷人了。他们因爱而结婚,可有了孩子后不久,一切就都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麦赫麦特说,有时他独自去那些新的娱乐场所,有时把孩子放到奶奶那里,然后和努尔吉汗一起出去。为了让我高兴,麦赫麦特决定带我去看看有钱人、广告人去的那些新饭店、俱乐部和酒吧,他把我带去了城里的那些新街区。

另外一天晚上,努尔吉汗也加入了进来。我们去了艾提莱尔后面的一个一年间拔地而起的庞大新街区,在那里吃了一些据说是美国食品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努尔吉汗既没有提起茜贝尔,也没有问我失去芙颂之后的感受。但她做了一件让我深有感触的事情,饭吃到一半时,她突然说日后我会很幸福,她感觉到了这一点。她的这句话,却更多地让我觉得,人生的幸福大门已对我关闭。麦赫麦特还是原来的麦赫麦特,但努尔吉汗似乎是我刚刚认识的一个人,仿佛我们的那些共同回忆全都消失了。我觉得这和饭店里的氛围,也和城里这些我一点也不喜欢的新街道有关系。

这些新街道、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的奇怪的钢筋水泥新街区,加深了我出院后立刻感到的东西,那就是芙颂死后伊斯坦布尔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现在我可以说,就是这个感觉让我开始了那些将持续多年的漫长旅途。

只有在我去看望内希贝姑妈时,我才会觉得伊斯坦布尔还是以前的那个我喜欢的伊斯坦布尔。在头几次我们一起流泪的拜访之后,有一天晚上,内希贝姑妈直截了当地对我说,我可以上楼去看芙颂的房间,可以随心所欲地翻所有东西,可以拿走我想要的所有东西。

上楼前,我做了那件很长一段时间我和芙颂把它变成了一种仪式的事情,我去给柠檬喂了水和食饵。每每想起晚饭时我们所做的事情,看电视时我们的谈话,八年来我们一起在餐桌上分享的东西,内希贝姑妈都会潸然泪下。

眼泪……沉默……因为想起芙颂对我们俩都很沉重,因此我会尽快结束上楼去芙颂房间之前要做的事情。我会每两星期从贝伊奥鲁走着去一次楚库尔主麻;尽量不提起芙颂,和内希贝姑妈沉默着边看电视边吃晚饭;给日渐衰老、安静的柠檬喂水和食饵;一张张地看芙颂画的画;用洗手的借口上楼;随后心跳加速地走进芙颂的房间,打开她的柜子和抽屉。

芙颂把多年来我送给她的所有梳子、小镜子、蝴蝶形状的胸针和耳坠,藏在了小衣柜的抽屉里。在抽屉里找到我甚至忘记了的手帕、通姆巴拉的奖品袜子、我以为是给她母亲买的木扣子、发夹(吐尔嘎伊先生送她的玩具野马小汽车)、我让杰伊达转交给她的情书,会让我感到一种精神上的疲劳,在那些留有芙颂味道的柜子和抽屉前,我最多只能待上半个小时。有时,我会坐在床边,抽烟休息一会儿,有时为了不落泪,我会去看窗外,有时我会拿走一两把梳子或是一两双袜子。

尽管我已经明白,应该把和芙颂有关的所有物件,包括九年来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自己在积攒、收集的东西以及她房间里的东西,甚至是他们家里的所有东西集中到一个地方去,但我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当我开始逐一去参观世界上的小博物馆时,我终于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1986年冬天,下雪的一个夜晚,晚饭后,当我再次去看多年来送给芙颂的蝴蝶胸针、耳坠和各种首饰时,我在首饰盒的一角看见了那对出事时芙颂戴着的,多年来她一直说有一只失踪的、蝴蝶形状、刻有F字样的耳坠。我拿起耳坠下了楼。

我说:“内希贝姑妈,这对耳坠是刚放进首饰盒的吧。”

“亲爱的凯末尔,为了不让你伤心,我把那天芙颂身上的所有东西,红裙子、鞋子都藏了起来。我说把它们放回原处吧,你就立刻发现了。”

“两个耳坠都在她耳朵上吗?”

“我的孩子,那天晚上去你房间之前本来也许要在我们房间躺下、睡觉的。但她突然从包里拿出这对耳坠戴上了。我假装睡着了,她离开房间时我没出声。我是希望你们幸福的。”

芙颂告诉我说她母亲把门锁上的话,我甚至没跟内希贝姑妈说。

做爱时我怎么就没发现这对耳坠呢?我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内希贝姑妈,我曾经问过您,是否看见过一个我第一次来你们家时忘记在楼上厕所里、镜子前面的耳坠。您还记得吗?”“我的儿子,我一点不记得了。别再说这些事来让我哭了。只是,她说过,到巴黎后要戴上一对耳坠让你惊喜的,但我不知道是哪对耳坠。我亲爱的芙颂是很想去巴黎的。”

内希贝姑妈开始哭起来。随后又因为哭道了歉。

第二天,我在北方酒店订好了房间。晚上我告诉母亲,我要去巴黎,旅行对我会有好处。

母亲说:“好啊。你也该去管管生意,管管萨特沙特了。也别让奥斯曼拥有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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