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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对牧民者最关键的是确定这个圈划在哪里,因为它便是善恶的分水岭。确定这点也不难,姜元善找到了一个形象的比喻——“梳毛的距离”。灵长类动物大多会互相梳毛,以此来增进成员的亲近感和同质性,那么,能够保证各成员经常梳毛的最大距离便是共生圈的边线。人类也是如此。当族群扩充、超过能梳毛的距离时,便会逐渐丧失同质性,分裂为不同的部族、国家、民族和人种。而只要处于不同的共生圈,那么不同共生圈内的战争和暴力就是正当的。

随着人类生产力的发展,这个共生圈逐渐扩展。虽然时有反复,但“共生圈持续扩大”的大趋势不变。现在,外星强敌的入侵又使其迈了一大步——强使全人类提前进入一个共生圈内。至于地球人和恩戈人之间,由于远远超过“梳毛距离”,在当前的历史阶段内是无法共生的,所以两者之间只能是仇敌,只能引发你死我活的战争。英雄可以引领历史,但不能过分超越历史,否则只能以悲剧或闹剧收场,就像恩戈星的尔可约大帝和地球的阿育王。

先祖以他十万年的阅历早就彻悟了这个大势,所以毫不犹豫地放弃幻想,狠下心来,帮助地球人全歼恩戈星远征军。姜元善彻悟了这个道理后,也就与先祖达到了完全的契合。他完全相信先祖对地球子民的善意,他会谨遵先祖的教诲来领导这场战争。当然,如果不得不在某些事情上瞒着先祖,那也是正当的、高尚的,是上面说的“大势”所决定的。

姜元善对“隐藏思维”已经做得非常熟练了,所以,在他深陷于这些思考时,仍然对外紧紧封闭着脑波。悬吊在他头顶的、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达里耶安,其实一直在冷静地观察着姜元善。这个学生学得很好,已经能有效地封闭脑波,一点儿也读不到他的思维了。达里耶安只能感觉到一片柔和的思维场,像一团处于孕育状态的星云,被隐藏在其核心的婴儿恒星隐隐照亮。这是个人修为达到高层面后才会出现的迹象,这位年轻的执政长在思想上已经成熟了。

现在,先祖准备彻底放开对姜元善和执政团的驾驭,让他们完全依据本能或本性来进行这场战争,为这个智慧物种拼出一条活路。十万年的阅历足以让他预见到今后的大势——在他完全松开缰绳之后,姜元善所驾驭的战车肯定会超出他指定的路线,会使用他不愿看到的暴力——但也许姜比他更清楚,怎样做才最符合地球人的利益。

当然,这同样不妨碍先祖事先做出必要的防范,对他的地球子民的防范。

“先祖,请给我详细讲讲葛纳吉大帝。”

姜元善今天有点闲暇,盘腿坐在先祖下面的地板上,准备与先祖来一番长谈。悬吊在他前上方的先祖轻轻晃荡着,闭目沉吟。过了一会儿,他睁开了褶皱中那双小眼睛。

“好的,我来讲讲。事先说明,我对他的了解其实并不深。所有印象都是来自土不伦和阿托娜的介绍,是第二手的,难免掺杂着那两个晚辈的个人情感。他们两人进入冬眠之后,我与远征军有几次函电往来,在其中能多少感受到葛纳吉的性格和行事方式,但函电往来同样不是了解一个人的好办法,且不说有严重的时滞。我也通过土不伦那台‘与吾同在’系统了解了一些葛纳吉大帝的往事。依据这些零散资料,我已经能够肯定那是一个极可怕的对手。他这一生经历了一百二十年的战争,战争之火已经把他的每一个细胞都淬硬了,他已经修炼成了一个真正的战争之神。他熟谙战争艺术,善于使用谋略。这样的人生经历你是没法比拟的,就连我,即便有十万年的阅历,也没办法跟他相比。你知道,我这十万年的阅历中虽然包含了人类史上的全部战争,但我只是旁观者,而他却是亲历者和领导者——旁观者和亲历者是大不相同的。”

姜元善点点头,“那我更不及了,只是在纸面上经历过战争。”

“他的另一个可怕之处是道德上没有任何底线。从他定的皇族宫规——对所有庶出皇子均杀母留子,以及他定的远征军律令——王族女性也必须对雄性军人提供性服务,就能看出这一点。或者说,他的底线就是胜利,只要能够取胜,任何事情都可以做。他已经修炼成一部纯粹追求胜利的完美机器。”

“嗯。人类历史中杀母留子的皇家家规并不少见,但没有与第二条律令类似的。”

先祖摇摇头,“你说得没错,但这点区别不必过于强调,因为这是适用于太空航行的特殊律令——在太空中,每一公斤载重量都非常宝贵,所以对作战无用的女性要尽可能少——当然不会在人类史上出现。不过,如果人类某一天也开始了对外星球的远征,类似规定应该也会应运而生的。”

姜元善抬起头,与先祖目光相接。他从先祖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他还是个剑道高手。阿托娜的父王在临死前的冷兵器决斗中,对手就是葛纳吉大帝本人,前者以骁勇闻名,但还是略逊后者一筹。当然,葛纳吉现已年迈,体力可能不行了。但不管怎样,等你同他决斗时绝不可轻视那个老人,不要被他的衰老外貌欺骗。”

“我绝不会轻视他的。”

姜元善当然不会轻视葛纳吉,不仅在体力上,也包括智力上。实际上,他始终有一个深切的忧虑,一直未对先祖透露——他担心那个在战争中浸淫一生的战神会识破先祖的计谋,那样的话,人类就完了。这场战争中,双方实力太过悬殊,人类只能依靠先祖作为内应并采用“首发命中”的突袭方式才有取胜的可能。但如果这一切都在葛纳吉的意料之中呢?先祖虽然是有十万年阅历的智者,但毕竟他本质上是一个文人,甚至曾是一个用玫瑰色目光看待世界的理想主义者,在玩弄诡计方面恐怕不是葛纳吉这样的枭雄的对手。

倘若这个忧虑不幸成为现实,那也别无他法,人类只有拼死一战,尽自己的能力去做,然后期待命运的眷顾。姜元善不想把这个担心透露给先祖,因为其中隐含着对先祖的不信任;而且,先祖也只能做到目前这个程度了,他毕竟只是肉身凡胎,不是法力无边的上帝。

剩下的困难,人类自己来扛吧。

学习阶段基本结束,姜元善加大了去各国巡视的力度。现在他驾驶的是土不伦的飞球,先祖那一个已经交给赫斯多姆他们去作测试了。新飞球当然比老飞球更为先进,但并没本质上的不同。这印证了土不伦说的那一点:恩戈星在黑暗时代之后的中兴只是重新达到了尔可约大帝时的科技水平。至于新飞球的原主人,那位特使及其妻子,此刻正香甜地睡在离姜元善不远的冬眠室里,想来正做着“土不伦大帝”和“阿托娜天后”的美梦吧。

飞球在巡视中并不一定要降落到地面上,只要接近某处,先祖就可以在空中读到某人的思维,从而掌握某项工作的进度,姜元善则可通过先祖间接得知。不过,姜元善并不满足于这些二手资料,所以他也时常降落下来,同下属直接交谈。

这天他来到中国的中原某地,赫斯多姆和严小晨的实弹试验要在这儿进行,这是全部备战工作中最重要的环节。姜元善驾着飞球以隐形状态进入试验场,下面的天眼系统立即发现了它,以一束细激光把它锁定。姜元善用密码通报了自己的身份,激光熄灭了。

他对先祖说:“先祖,我要降落了。”

“降落吧——且慢,先不要降落,在试验场上空悬停一会儿。”

姜元善让飞球悬停了十分钟。这段时间内先祖不语不动,似乎在努力倾听着什么。下面射来一束细激光,以示询问和催促。他问先祖,可以降落了吗?没有回音。姜元善回过头,见先祖悬吊在老地方,身体一动也不动。他忽然有不祥的感觉,立即把飞球的控制换到自动档,站起来跑向先祖。他摇动着先祖的身体,大声呼唤,对方仍没有反应。原来先祖昏厥了,但恩戈人能在昏厥中保持身体的悬挂状态。姜元善十分焦灼,急忙取出早就备好的急救药品。此前他已经从“与吾同在”系统中了解到,人类的急救药品也适用于恩戈人。尽管早有准备,此刻姜元善仍免不了极度焦灼。他在潜意识中把先祖神化了,一个“寿与天齐”的神灵怎么会被疾病或衰老征服?直到这会儿他才真正意识到,先祖是一个肉体凡身的“人”。

好在还没等他注射药物,先祖已经慢慢苏醒了。姜元善长长舒出一口气,“先祖,幸亏你醒了。你把我吓坏了。”

先祖疲乏地说:“看来我真老了。这是十万年中第一次晕厥。”

“先祖,咱们不降落了,转飞到某个大城市吧,我送你去医院。”

“不。刚才只是用脑过度,并无大碍。”他考虑片刻,做出了决定,“这样吧,我干脆提前进入冬眠。确实不能再耽误了,我得确保自己活到战争开始时,这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再说,地球上的事,我已经能放心地交给你了。”

“也好。你尽早进入冬眠,到战前再唤醒你。冬眠前你要再见见其他几位执政者吗?”

“不用了。走,现在就扶我去冬眠室。”

姜元善搀扶着先祖来到冬眠室。他先把左室中的阿托娜塞到右室中,与土不伦挤在一起。空间确实小了一点儿,好在恩戈星的冬眠技术能保持冬眠者身体的柔软,所以做起来并不困难。先祖走过来,把两个冬眠者的脑袋小心地扶正,理顺两人的十条腕足,这才关上透明的冬眠室门。从外面看去,那两位就像正在婚床上缠绵的新婚夫妇——事实也正是如此,他们是从婚床上直接进入冬眠的。从先祖轻柔的动作中,姜元善可以看出他对玄孙夫妇的顾惜和内疚之情。

然后,先祖走进空出来的左侧冬眠室。就要分别了,这是一次长达二十年的分别。姜元善无法抑制自己的惆怅之情,原来,他对先祖的心理依赖比自己所认为的更为深厚。先祖虽然感情内敛,但那双小眼睛里也尽是依依不舍之情。

停了一会儿,先祖说:“有两件重要的事原打算稍后再说的,既然我要冬眠,那就现在告诉你吧。”

“先祖请讲。”

“第一件:依我原来的计划,是想让土不伦夫妇避开与远征军的见面,一直睡到战争结束。现在我改变了主意。为了不引起葛纳吉大帝的怀疑和警觉,作为远征军先遣使的土不伦必须出现在欢迎队列中。”

“你说得对,如果他不出现,肯定会让葛纳吉生疑。只是——如果让土不伦夫妇醒来,如何向他们解释长达几十年的沉睡?”

先祖成竹在胸,“这点我已经筹划好了,可以利用人性中的弱点来转移土不伦的注意力。”他向姜元善讲了自己的计划,姜元善仔细考虑一会儿,觉得是可行的。

“那么这件事就算定了,我冬眠后你再考虑考虑,完善计划的细节。第二件事是我刚刚才探测到的。”先祖苦笑道,“刚才我正是因为全力辨识赫斯多姆的脑波,用脑过度才导致了晕厥,所以,他的思维我没有接收完全。我所知道的是,他正在秘密策划一场合法的政变,想罢免你的执政长职务并将你逐出执政团。他已经说服了除布德里斯外的四位执政者。”他微微一笑,“五比三点五——你握有两票半的特别投票权,但即使再加上布德里斯的一票,也不能扭转局势了。而且,这五位执政者都同其祖国打了招呼,说服了几个大国政府支持这场政变;五大国都进行了武力方面的准备,只有你的祖国眼下还蒙在鼓里。所以,你即将面对的是五执政与五大国的联盟,是他们的法律之剑加上武力之剑。”

姜元善没有惊慌,冷静地说:“是吗?他们是什么理由?”

“政变的理由倒是完全正当的,否则赫斯多姆也无法说服其他执政者。”先祖用小眼睛盯着姜元善,“你和布德里斯有些秘密行动一直瞒着其余五个执政者,连我也不知情,布德里斯甚至隐匿了自己的行踪。他们认为你在与布德里斯联手搞某种用心深沉的阴谋,比如提前为战后作布局——如果对恩戈人的战争取胜,已经变成火药桶的地球很可能会爆发全面内战,就像在恩戈星上发生过的四十年内战一样。但我刚才说过,他的思维我没能接收完全。”

姜元善没有立即回答。达里耶安想,四十三岁的姜元善确实成熟了,面对这个惊人的消息,他的脑波仍然紧紧封闭着,没有泄露出任何情绪波峰。等姜元善准备开口时,先祖打断了他,“不必向我解释。按你认为正确的路走下去吧。父亲毕竟不能代替儿子去生活,不能代儿子做出重大的人生决定——即使儿子的决定不完全契合父亲的心意。孩子,你说对不对?”

姜元善非常感动,“谢谢。感谢父亲对儿子的信任。”

“行了,这件烦心事就留给你了,你自己去面对吧。现在我要睡了,请你启动冬眠程序。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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