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燕京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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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兆中没想到的是，燕京来人这么快。
两天后，一辆专用大巴车停在春风胡同口，快到连街道办的迎接人员都没事先得到通知，一位年轻同志和一位看起来年长些的领导，敲开了方兆中家的门。
领导姓陆，看上去没什么架子，谈吐说话间很有一份儒雅之气。
方兆中热情地接待了两位市局同志，迎接上局视察，这事他太熟练了。
“我看报告里说，你母亲给叶帅炒过菜，做过几天保洁？”
“是，不过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我妈不大愿意提起，连左邻右舍的大爷大姐们也很少知道这茬。”
报告么，除了写申请内容，当然要阐述一下开饭店人的资历，以便减少一些阻力。
老陆同志点了点头，一面让方兆中引领他们去饭馆用地看看，一面感慨笑道：“老实说，我当时看到这封报告的时候，心里也很震动，要知道，这是一件非常具有改革意义的事情，开私人饭馆，可真是敢想啊！”
方兆中笑的非常谦虚：“有句话说得好，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四月初的时候，我看到《燕京晚报》上登载了那篇关于个体经济的报道，就起了这个年头，只要不雇工，个体饭馆也应当在允许批准的范围内啊！国家有政策，我们就该积极响应，于是就打了个报告。”
老陆同志显然没想到，一个县里的年轻男同志居然有这么一番觉悟，非常惊异地打量了他一番，顺口问道：“小同志，你今年高考了没有？”
“还没有。”
老陆暗念了声可惜，几人便走出内燃厂大院，沿着春风胡同往外走。
燕京来人不是什么大稀奇事，但下来视察的领导进了一家工人的屋子，就是大稀奇事了。
但当几人走出胡同的时候，原本围了两三拨街坊探看的胡同口，早被劝散干净了。
三人走到一处干净屋子前，规模不甚大，比通常的国营饭馆还要小三四个平方，这是方兆中两天前向街道办申请下来的饭馆用地，街道方面批复的非常快。
方兆中介绍道：“这里原来是一个小的生产供应副食门店，后来因为县里整合生产队规模，这里空置了下来。
街道办的几位主任听到我们想办个体饭馆，最开始也非常惊讶，不过听完我们家的详细计划之后，也觉得可行，就在力所能及的方面非常支持我们，最开始我们打算把自己屋头空出来做场地。”
“这事他们支持的好。”老陆同志表示肯定之后，又问了一句：“场馆和人手问题，我在你的报告里都看到了规划，最关键的粮油票问题，你打算怎么解决？”
方兆中脱口而出：“粮油票问题是集体问题，我们会先向县里请示，得到了批复后再响应政策。”
老陆同志大笑起来，十分有赞许意味地拍了拍方兆中的肩膀：“还有，开餐厅要符合两个规定，一个是餐具必须消毒，二是要有冰箱，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这年头冰箱可不好弄，一是价格昂贵，比如1984年的香雪海牌单门冰箱得685元，79年的普通小冰箱也得4oo多块钱；二则是这种大宗家电大体都需要凭票购买。
方兆中却说的很笃定：“我们想好了，向银行贷款。”
向银行贷款不是个小事。
改开刚刚进行，普通老百姓没这个金融观念，这种筹措金融资金的举动一不留神就容易被打上续资本主义尾巴的标签。
再者审批麻烦，不仅要在申报时把贷款用途阐述明白，银行还要调查贷款人的家庭构成，同时要有中间人担保。
这里的中间人，一般是政府机构，或者生产小组、农业合作社，否则很难申请下来。
老陆同志也没想到方兆中能想到这一层，惊讶之余又在心中暗暗点头。
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同志！
方兆中又说道：“但您知道，现在银行贷款申请不容易，我们去银行报审恐怕很难申请下来，但要我们家庭自己出钱购买冰箱这种大宗家电，确实是一笔非常大的开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申请让工商局方面为我们做担保。”
老陆同志笑了，指了指方兆中，又看了看身边跟着的姓范的年轻下属：“原来在这儿等着我们呢。”
说到这儿，老陆微微沉吟，随即挥手道：“我同意了。”
方兆中喜出望外。
有市局里的领导做中间介绍，贷款方面就不用愁了。
“贷款方面，局里可以帮你们介绍，但你们要有信心，也要有决心。”
方兆中一听这话，立马敬了个礼：“一定不辜负领导期望！”
两位工商局的同志抬头望了望门面，年轻的那位小范同志问道：“还没安店招牌，饭馆打算叫什么名儿？”
“叫——悦宾饭店！”
参观了饭馆场地，三人又回到内燃厂大院，张桂花特意买了两只鸭子给工商局的同志们做了一顿饭。
一道葱油白鸭，一道盐水鸭，老陆和小范两位同志吃的津津有味。
“味道着实不错，我看和京里的一些国营饭馆比，也是不遑多让的。”
临行时候，方兆中母子亲自送两人出胡同口，老陆同志便嘱咐道：“营业执照你们等着消息，我的意思是，先试点，试行一个月看看情况，如果情况好，允准正常营业，如果试行的效果不好，集体矛盾过大，那就只好取缔了。”
“哦对了，小范同志这段时间会留在县里，你们有什么程序上的事情不清楚，就问问他。”
张桂花连声应是，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觉。
上局动作很快，一天过半，营业执照就到了方兆中手里。
1979年的营业执照就是一个信封，没有印刷正规的文本，更不是现代那种裱在玻璃相框里的精致图本，信封上写了一段说明，盖了公章，便算是正式的营业执照。
方兆中手里的这张执照略有不同的是，盖公章的下方加盖了一个红色的试行章。
张桂花哪见过这东西，喜滋滋地翻看个没完，另一边方兆中的舅舅张应春正在拾掇板凳，一边商量道：“等兆中说的那笔贷款下来，咱们就去买台冰箱，听说县里百货商场的冰箱是从上海批来的……”
话还没说完，饭馆外忽然响起一阵骚动。
“姓方的，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