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令尹请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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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文立即站出来，拱手道：“臣在！”
熊恽道：“寡人赏你三千钱，以作日常之需！”
子文忙道：“谢大王体恤！臣虽然不算富裕，尚能维持温饱。而在众百姓中，比臣穷的还大有人在，请大王还是收回成命吧！”
熊恽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宫正谷荆山忙将盛钱的盘子端下来。
就在这时，忽然大殿门口传来嘈杂的叫喊声，转眼门吏进来禀报说，一妇人前来告御状，围观的人为妇人鸣不平，一起聚集在殿外……殿内，已升为大夫的景尚当即出班奏道：“启禀大王，此事臣早有耳闻，据说是斗氏家族一后生仗势欺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暴一良家妇女，并将其丈夫打死，引起民愤……”
熊恽道：“还有这样的事？冯治何在？”叫了半天，无人应答。
子文忙道：“臣已命他查清此案，让他先行回衙去了。”
熊恽道：“好吧，那就请令尹代转冯治，务必尽快查清此案，严惩凶手，退朝！”
几天来，为斗不易强暴良家妇女致死人命案，搅得子文心力交瘁，坐卧不安。让他难以释怀的倒不是案件本身，而是在对人的教化上，对家族子孙的约束上，自己身为令尹，做得实在是不够……这是自己的失职啊！
这时，门吏进来禀报说，斗不易之父求见。原来，斗不易强暴妇女致死人命案已经查清，凶手已捉拿归案，按照楚国刑法已判斩决，斗不易之父显然是替子求情来了。子文怒道：“把儿子教成这样，亏他还有脸上这里来求情，不见！”
几天后，斗不易终于被斩于朝市，真正使“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条文成为现实。后来，有人作了一《楚人诵子文歌》，赞扬子文铁面无私、大义灭亲之举。歌云：
子文之族，犯国法程。
廷理释之，子文不听。
恤顾怨萌，方正公平。
一天早朝，熊恽临朝，接受文武大臣的朝拜后，令尹子文出班奏道：“启奏大王，从臣族人犯罪这件案子表明，臣在对子民的教化、对族人的约束上做得很不够，是臣失职，臣不配做令尹，请我王恩准，免除臣令尹一职！”
熊恽道：“呃，令尹说哪的话？健康的人身上还长疹子呢。人过一百，种种色色，偶尔出现一两匹害群之马在所难免，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令尹就不要自责了。”
同僚们见子文要辞职，纷纷跪在两旁进行挽留。子文拱手道：“谢谢各位的厚爱。按国家的法度，百姓犯法，就得受到刑法的处置。官员失职，当撤换就得撤换。虽然大王饶恕臣，臣岂能自己原谅自己？臣已将令尹的一应事务交给了左尹屈完屈大人，臣先行告退……”说罢取下纱帽玉带放在几案上，退了出去。
子文从令尹的位置上退下来，并无忧郁之色。令尹没当好就应该下来，这是人之常情。打那之后，他便把自己关在书斋里，查找前人关于教化的书和典籍，提高自己的执政能力。
一天，三弟斗梧从边关回来，看望子文。寒暄之后，斗梧道：“闻得哥哥从令尹的位置上退下来，弟甚觉不安，前来看望哥哥。其实，那事与哥哥有什么关系呢？”
子文道：“三弟呀，为兄身为令尹，对民众是负有教化责任的。只要是我大楚的子民，任何人犯罪，为兄都脱离不了干系，何况还是我斗氏家族的人呢？”
这时，通过斗不易这件事，几年前斗梧之子斗越椒同自己的儿子斗般争绒球的情形不觉又浮现在子文眼前：那虎狼般的叫声，鹰隼般的眼神，扔绒球时的凶狠劲儿一直缠绕着他，令他心神不安。他一直都不敢相信，忠厚善良的三弟怎么会生出虎狼般的儿子……子文犹豫了一阵，终于道：“三弟，说到这里，为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斗梧道：“我们哥俩亲兄弟，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子文道：“据为兄看来，你那儿子椒儿留不得，眼神若鹰隼视物，口中出虎狼之声，秉性暴戾，将来必会祸害国家、祸害家族，三弟当图之！”
斗梧道：“小弟我也看出一些苗头来……可是，可是，虎虽毒，不食其子。弟乃此孹子之父，纵然是养不得，但叫为弟我如何下得了手啊？”
果然如子文所说，多年后斗越椒造反，给国家带来灾难。楚庄王平叛，斗越椒死于乱军之中，同时给斗氏家族也带来灭顶之灾。楚庄王念及子文之功，赦免其孙斗克黄，斗氏家族从此退出楚国的决策层，这都是后来的事情。
清晨，郢都城内的演兵场上传来一阵隆隆的鼓声。住在周围的百姓都知道，那是环列营的兵将在练兵，激烈的喊杀声、呟喝声和刀枪的碰击声不时传出，在那诸侯割据、战乱频繁的岁月，给人一种由衷的安稳感。
空场上，一个短胡子的中年将军走了过来，正是环列尹斗丹。只见他手持一对铜锤，谓众兵将道：“练兵就是要一不怕苦、二不怕累，可曾知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就是这个道理！”说罢，手持双锤舞了起来，只见那对铜锤上捅下砸犹流云拨月，左捣右荡若长虹贯日。砸木木断，击石石裂，迅猛异常，锐不可挡。一趟锤舞下来，面不改色气不喘，当即赢得一旁众兵将的喝彩。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大王驾到！”只见熊恽在一帮文武大臣的簇拥下，来到环列营演兵场。
斗丹忙率环列营全体官兵当即跪地迎驾。平身后，代理令尹屈完道：“斗将军，大王巡视环列营，有什么绝活使给大王看看如何？”
斗丹忙拱手道：“尊命！”于是先令兵士表演功夫，由一组十个兵士出列，每个兵士面前放着一摞城台砖。只见传令兵将旗一挥，听得一声长喝，出场的兵士手臂一挥，一个劈掌下来，面前的城台砖全变得粉碎。第二场是角斗，场地上又出现十对兵士，一对一对进行搏斗，斗了三五个回合，随后变成二斗一、三斗一、五斗一、八斗一。中间那个兵士虎臂熊腰、腿粗膀圆。只见他腾逻闪跳来去自如，八个人拳来腿去上抓下挠竟然连他的衣角也没能捞到。最后一个回合，中间那兵一连几拳脚，打得围攻他的那八个人东倒西歪，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看得熊恽连连叫好。
熊恽看得正起劲，突然狂风大作，刮得人睁不开眼睛。风越刮越大，听见“嚓”地一声，竟将旗杆刮断。
斗丹见状，忙命兵士将旗杆扶起来，十来个士兵连忙跑过去，七手八脚去扶那旗杆。由于风太大，根本扶不稳。这时，只见一人斗八人的那个兵士跨了过去，轻而易举就把旗杆扶了起来。他一手扶旗杆、一手叉腰，旗杆在狂风中纹丝不动。
没多久，风停了。熊恽唤过那个兵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兵士跪在地上答道：“回大王的话，臣下叫成得臣，字子玉。”
熊恽道：“哦，成得臣，得臣，嗯，这名字好。在这里干了几年了？”
成得臣道：“十年了。”
熊恽又问：“什么职务？”
成得臣道：“兵士。”
熊恽道：“干了十年，竟然原地未动？”
成得臣道：“斗将军怕臣下生出翅膀来会飞到别处去，所以迟迟不让臣下升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