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风萧萧，易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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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越想掩盖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往往就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就会传遍大街小巷。第二天左良洲刚想好好筹划一下出行计划，向他打探消息和道贺的同僚就已经络绎不绝的挤满了断事司的小屋子。直到晌午内阁的正式旨意传到，左良洲就更不能专心思考了。
他只能以公期吃紧为由谢绝了各种宴请邀约，按照惯例交接工作，进府向梅留守和郭副留守请示安排，回家向父亲左太公辞行简直一气呵成。当天下午就背着薄薄的包裹，牵着一匹快马，在留守司同僚或是羡慕，或是疑惑的目光中绝尘远去。
凤阳中都留守副断事左良洲，年方二十二就被应天内阁调令，代表中都留守司协助应天特派团解决山东白莲教泛滥之患，大家仿佛看见一颗冉冉的军政新星即将升起。但是因为所获消息极度正式，议论没有持续一天，就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让长辈和妻子叨叨几句“别人家的孩子，丈夫”就草草翻过。
......
子时，丰老三最后一遍巡房，除了最深处两间牢房之外，其他犯人都也已经消停了，丰老三伸了个懒腰，准备趴在椅子上美美地睡上一觉。
突然，一个黑影出现在丰老三面前，他抽刀刚要高呼，“贼人”两个字还没喊出来就憋了回去，换成另外两个字，“左爷？”
来人正是白天已经离开凤阳的，左良洲！！
左良洲一手捂住丰老三的嘴巴，一手放在自己的嘴巴上，作嘘声状，然后松开手说：“三爷，留守密令，千万作不得大声。”
丰老三一面疯狂点头一面捂住自己的嘴巴，头点了近十下才松开一条缝小声说：“左爷放心，老三我能帮你些什么？”
左良洲道：“我要去见两个人，你帮我放风，谁都不许再来。”
丰老三又是一阵头如捣蒜；
左良洲也不啰嗦，径直走到最后两间牢房其中一间，“待审”间，张老道看上去早就已经睡下，但是左良洲刚走到面前，张老道就睁开双眼，眼里哪有半点睡眼朦胧，端的是一副期待已久的样子，小声道：“左小友，咱今夜就走？”
左良洲倒也不惊，笑骂道：“半仙这次你就算到了。”
张老道翻身起来收拾行囊：“弥勒保佑，弥勒显灵，上次你来我就一直等着了，吉事尚左，见北更吉！我们要向北走，对吧！”
左良洲一副“看你继续编”的神情，说：“老道，你听我说；我有一个绝密的任务，是九死一生的活，你还有机会不去，我给你选择的权力。”
没想到张老道收拾包裹的度更快了，几本翻的黑的书都不带了，起身就要出去:“选选选，还选个大头鬼，老道我关的都要疯癫了，还不如出去好死个疼快，走走走，属实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左良洲拦住张老道：“老道别急，你想找死解脱我还不想呢，我们唯一的生机在对面，我要先去请一下罗汉大人。”
老道一脸不情愿，撇嘴甩着脑袋：“去去去，你倒是快去，但是我们先说好，不管罗汉去不去，我是一定要去的哦。”
左良洲点点头，轻轻敲了“勿问”的牢门三下，没有人回应，左良洲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牢房内一切未变，甚至连罗汉都还是在前几日的原位闭目静坐，仿佛这几天一直没有动过，月光撒在他的身上，像一尊披着宝纱的罗汉雕像。
“左军都督麾下，山东都司多地要员与汉王私交，有谋反倾向，应天派我去查明真相！”
罗汉恍若未闻，沉默不语；
“太子若能顺利继承大统，定能给靖难遗孤一翻到底，前尘往事，可尽得昭雪，妻女团聚才有昭昭曙光！”
仿佛被击中心事，但罗汉也只是眉头一皱；仍一动不动。
“此去山东，罗大人妻女也可能就在山东！！”
罗汉怒目忽然圆睁：“为何！”
“当年铁铉任山东布政，兵败后父母流放海南，大儿充军，二儿作奴，妻女沦落教坊司，其他相关瓜葛者山东就地配；罗大人你早年曾经和铁铉兄弟相称，你妻女的事情应天这么多人帮忙查了多年没有消息，我猜可能按照铁铉旁党，一并去山东落了。”
”几成把握！”
“五成，我有五成把握，但是.....“左良洲欲言又止。
“娘们什么？说啊！”
“叛党女子，就算在山东当地，如果命好，罗姑娘有可能在官宦人家做丫鬟，但更大概率不是官妓，就是军妓，罗大人你如果前去，一定做好心理准备啊。“
“砰”一个砂锅大的拳头砸在左良洲面前的青砖上：“这一路我罗汉的性命，任由左大人你全权调遣，但如果你所言不实诓骗于我...”
左良洲双拳一抱：“我以命还你！”
“你的命不值一提，但我已经准备太久太久了，随时出！”
左良洲手边一直放着一个罩着黑布的鸟笼，事情谈妥，他把黑布一揭开，游隼”紫薇“的脑袋立刻就探了出来。
他将早已经写好的纸条绑在紫薇脚上，上面端正的字迹写着：
“下官深思熟虑，其他分毫不取，望借“待审”“勿问”两位贵人随行，定不负梅公所托。”
随后将笼门打开，摸着紫薇脑袋柔声道：“这些日子要少不了多麻烦你，“薇信”传书我们就第一次测试一下。”说罢双手一展，紫薇身影一闪，就从牢房的窗口飞身而出。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迟迟不见游隼归来，左良洲有些懊恼，忘了已经是深夜，梅守备不会已经休息下了吧，早知道自己在回来之前就和他打好招呼。
刚想着，一阵翅膀扑腾声传来，紫薇出现在窗口，左良洲轻抚紫薇的头颅摘下绑在脚上的回信，刚想把紫薇收回笼子，仿佛是不喜欢待在笼子里面，紫薇躲闪了一下，就自行飞走了。
纸条上赫然前三后五，写着八个大字，
前三个字明显写的深思熟虑，写着：“准，保重。”
后五个字确写的咬牙切齿：“勿耽搁，滚！”
......
夜深如墨，两匹骏马三个人影从凤阳城出城，向着东北方，疾驰而出。
左良洲回望向城楼上高高悬挂着【凤阳城】三个大字，心中长叹一声，不知道自己今生还能不能再看见这块牌匾。
前路茫茫，如履薄冰。
